琳琳茫然地站着,姑姑直抽泣。手机响,她接起来,对方说几句才想起来,是急救车。
奇怪,到这里,她就不再怀疑奶奶还活着。在那间住几十年老房子里,琳琳不相信奶奶就这死,但是在这儿,她又不能想象奶奶只是睡得太沉。假如人真还在,那眼前这个场景,将有另番解释,异常可怖解释。
她不敢多想,接着电话走出去,急救车停在台阶前,医生下车,问人在哪里。
又卡住,遥远而熟悉又回来,话到嘴边说不出,嘴唇颤动,对方盯着她,“在里面!”终于迸出来。医生随身带着只手提箱,随她走上火葬场高台阶。爸爸去办火化手续,琳琳和医生找到奶奶,二叔和姑姑也围过来,没人责怪她。
纸棺纸盖子打开,拉下黄色口袋拉链,露出来脸静静地被鲜艳纸条簇拥着,不打算化妆,也不做任何仪式,琳琳猜爸爸定选择价格最低流程和最便宜骨灰盒。在这件事情上,孙女没有发言权,连掏出钱包资格也没有。
叔耐心地开导琳琳,“再不好,也是亲儿子嘛。”
纸棺就放在两条凳子中间,随着汽车行驶,微微地摇晃。
车厢里片沉寂。谁也不看琳琳眼睛,琳琳再次说:“这寿衣颜色不好,奶奶喜欢蓝色。”可是,她想说并不是这句。
“寿衣都是这个色。”二叔说,“这套两千多呢。”
琳琳不说话。爸爸坐在前头副驾驶位子上,手伸出去,向外撒白色纸钱。
医生打开随身箱子,拿出设备,头挂在自己耳朵上,解开大红色寿衣,露出惨白胸脯,那胸脯曾为所有孩子哺乳,琳琳小时候也曾扑向她怀中,此刻他们正在围观,琳琳屏住呼吸。
几个红色圆片贴上去,连着线,调换位置再听、再测,两三分钟过后,医生收起设备,竖起箱子咔嚓咔嚓扣好,说:“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老人已经走。”
气氛下子缓和下来,二叔送医生出去,付急救车费用。几只手伸过来拿起棺材盖,琳琳说,等等,等等,让再看眼,手又纷纷缩回去。待她看完,盖子徐徐落下。
过半晌,车子拐个弯,棺材稍微跟着滑动下,二婶低低地叫声,伸手去扶棺材角,带着哭音说:“妈,妈,没事,车拐弯呢,马上就到。”
琳琳又把他们挨个看遍,缓慢滞涩目光,好像用是奶奶眼睛。她不敢出声,怕出声就是衰老嘶哑嗓音。抛出去白纸钱随风飘舞,像群翩然鸽子,从车窗外飞过。
到地方,车停下来,殡仪馆有人来接。琳琳糊里糊涂地跟着下车,下个镜头就到火葬场等候区,中间剪去多少画面浑然记不清。关于那天记忆是段段,些声音,几个画面,几张人脸。
有那刻她以为人已经送去烧,看见个红灯亮起,迷迷糊糊地就要迎过去,被姑姑把拉住,说:“不是你奶奶!”果然,另群人走上前,抱遗像女人被周围人搀扶着,哀哀地哭不出声。黑相框里是个十几岁男孩。
“黄泉路上无老少呀。”二叔说,他坐在椅子上,探身向前,点起支烟。这儿不许抽烟。爸爸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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