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尚书是天子之臣,自然偏向皇帝,汉王此次行事,委实果决,全然不似她平日懵懂。倘若这般方是她真面目,这位殿下,可当真心思深沉。
先帝几位皇子都颇具野心,个个都将眼睛盯在皇位上,全部卷入谋反之事,被皇帝料理,或杀或流或囚,只剩眼前这位汉王殿下。
目下看来,恐怕汉王,也未必当真安分。
“未必当真安分”汉王迈入府门。
尚书府与卢尚书般,严谨端方,连景致都是方方正正,无半分情致。往来仆役格外规矩,恭恭敬敬地行礼,目不斜视地避开,知礼得很。汉王偷偷地看在她身旁引路老尚书,老尚书不苟言笑,连步伐都走得格外方正,看就是个端肃之人。
汉王立即红脸,既是羞涩,也是欢喜。只是眼下说着如此严肃话,她努力忽略脸上滚烫,板眼,认真道:“故而为政者当广施仁政,不可使国家陷入那般境地。”
王妃笑:“殿下说是。”
得她赞同,汉王饱受鼓舞,窝到她身旁,与她轻轻地说,此去当将如何行事。还未亲眼见过二郡境况,她其实也说不分明,倒更像是个孩子说起她宏伟抱负。
王妃也认真听着,偶尔点两句,她目光始终在汉王身上,仿佛看着世上最珍稀宝物。
用过午膳,汉王便往卢尚书府上去。
抚摸忽然停。
汉王不解,扭头看去,便见王妃神色惘然,似是出神。
汉王试探地唤道:“阿瑶?”
王妃听到她声音,回过神来,微弯唇,道:“自是见过。”
“那,世道可是十分凄惨?”
汉王胆战心惊,想到自己过会儿要请教老尚书诸项事宜,恐怕少不得要教他凶上顿。
卢尚书将汉王请入正堂,又将她让到主位上坐下,方令仆婢奉茶来
她心急,唯恐自己做不好,只想与卢尚书多学些,也不用什仪仗,翻上马便往尚书府去。
卢尚书已在府中恭候,听门子禀报汉王殿下驾临,抬头看看天色,早得很,刚过午时。他正正衣冠,施施然出门相迎。
老尚书年过五旬,腿脚不便,他又刻意缓步,走到正门外,汉王已等候多时。
汉王丝毫不见厌烦之色,卢尚书将将弯身欲拜,便被她扶起来:“卢卿不必多礼。”
依礼而言,他二人尊卑,君臣,当是卢尚书往王府拜见才是。汉王却不以为意,按约前来,将她在门外晾许久,她也无不耐之色,谦和得很。
汉王问罢,便见王妃贯温柔如水眼眸之中,仿佛在刹那间便溢满悲伤,汉王心头紧,连忙握住王妃手。王妃对她笑笑,那眼中悲伤已不见踪影,好似是她看错般。
汉王满心茫然,不知怎。
王妃却已在为她解答:“自是十分凄惨,血流成河,垒骨成山,满地都是尸身,饿死,战死,还有……还有殉国,那世道,活着是苟延残喘,死都带着恨带着怨。人间炼狱,不外如是。”
汉王伸手,抚摸王妃脸颊,王妃轻柔地看着她。
她是个平和人,修炼千年,看惯世事苍凉,早已无悲无喜,平淡从容。但她看汉王目光总是如此温柔。汉王觉得此时王妃看她目光,更是柔和得过头,满是珍惜,满是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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