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夫拢拢氅衣领口,白皙修长手指拢过衣襟,又收回袖中,揣着手炉,朝火盆边侧侧身,方与李舍人歉然道:“失礼。”
李舍人自不至因此责备,反是极为关切:“皇夫不如趁午时天暖,
这番打算,不可谓不尽心。李舍人心下感激,却是推却:“怕是要辜负皇夫殿下好意。”
他志存高远,晚年背井离乡,为便是展抱负,时机来,他竟不应承,当真离奇。皇夫却未显惊讶,只微微挑下眉,显出愿闻其详之色来。
“方才说人生际遇,当真难测,便是说这个。”李舍人自斟杯,饮而尽,方笑着道,“若在年少时,是万万不信,以之能,竟会生碌碌无为,壮志难酬。当初得陛下征士之诏,喜不自胜,匆匆入京,那时也万万没有想到,被天子辟为待诏,却在清静王府,虚度年华数载。初入汉王府时,满心要做番大事,更是料想不到,数年平淡之后,这时机终于来,竟是淡这份心。”
李舍人催眉低首,望着杯中澄澈酒液,摇着头叹息:“世事无常啊。”
本是欲做番大事入京,数十年乡间清贫日子不曾消磨他志向,入王府数载,却逐渐瓦解心性。
清贫多年而不改其志,仅线希望,便敢破釜沉舟,变卖田地,孤身入京,如此心性,又怎会是如他与汉王所言那般,只因无财无势,打点不得好位,便干脆入无人问津汉王府,清闲度日。
皇夫以茶代酒,先敬过李舍人杯,方道:“这些年委屈先生。”
以李舍人心志,甘愿在王府庸庸度日,着实是委屈。
李舍人搁下酒杯,摇摇头,神色间颇为哭笑不得,叹道:“人生际遇,当真是难测。”
入汉王府,是因那时朝局动荡,汉王、滕王二王颇受瞩目,滕王动作频频,皇夫便在王府征辟属官之时,安人进去。汉王虽蛰伏,彼时事多忙乱,也顾不得分辨,将李舍人安排去。
皇夫听他说罢,默然片刻,待见李舍人下定决心,已无改口可能,方道:“如此,便不勉强先生。”
语气间有丝怅然。
李舍人想开,倒是乐呵呵:“陛下有皇夫相伴,可抵贤人万千,多个,少个,于国事无碍。”
如此推崇,皇夫正欲道声“谬赞”,喉间连串咳嗽,使得她语不成句。她背过身去,以拳抵唇,咳好会儿,才渐渐平息。
旁侍奉仆役,忙往火盆中添木炭,又生新手炉,将皇夫怀中那凉下去手炉替换下来。
此后数年,滕王果真反,汉王却日复日,年复年,老老实实过她小日子,别说图谋不轨,连让她远离王妃两步,她都不情愿得很。
汉王安分,李舍人这细作,自也没用武之处。
这许多年,竟成虚度。
皇夫揣着小小手炉,搁下茶盅,便将手贴在壁上,闻李舍人此言,先是笑,又道:“犹记那年草庐中,先生针砭时政,有振聋发聩之语,使难忘至今。愿拜侍中之位,入朝参政,备主上咨议。”
侍中虽为散职,加衔,却可侍奉君王左右。李舍人家贫,无背景,骤得高位,免不得为人嫉恨,居侍中之位,为皇帝出谋划策,展露出才华来,自可溯流而上,为朝中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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