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说:
“去岁方拜相,皆依仗先帝信赖,先帝驾崩,相位未稳,不易大动干戈。”
“但也非完全无争之力。”
“那时置身事外,是因……”
刘藻记性很好,可以字不差地记得谢漪所言,她甚至能描摹出谢漪那时神色,说话语气。她记得,说到“那时置身事外,是因……”,谢相突然停住,笑着摇摇头,转口嘱她安心在此,不必忧思。
宫人们在天黑前回来。
刘藻看,去时四人,回来仍是四人,只是去旧宫娥,添新宫娥。旧宫娥并非公孙绰,刘藻记得她模样,不大开口,手脚却很勤快。她被拘走,可见下毒事,与她有关。
刘藻没问为何换名宫人,只问新宫娥名姓,便令他们退下。
胡敖等人,听她吩咐,依言退下。今日耽搁,皇孙还未进哺食,他们还得往厨下准备膳食。唯新来宫娥,见诸人皆退下,稍显迟疑之色。
刘藻也未去管她,她很快便要离开此地,或是往更大囚笼,或是命丧黄泉。她所疑惑之事,全明白,余下数日,她能做,也只等而已。
她与太后便会将她送回外祖母身边?
刘藻慢慢放缓呼吸,平息心跳,又在院中慢慢踱步,好使自己放松下来,心中想着谢漪离去前那句未尽之语。
她是说,她若心中不平,也可奋而起,夺回大权?
这话听来倒像挑衅。
只是倒也可看出,谢相与太后想必已处上风,对废立之事,已有万全之策。
可见她原先是要答她,只是不知为何,打住。刘藻猜不出她因何事,而致中途改口,却对她未曾吐露缘由,格外好奇起来。
小皇孙在各种猜想中入睡。
她梦见外祖母,外祖母依旧是她在家时模样,话语不多,有些严肃,但却很慈爱,她在梦中叮嘱她,千万小心,护好自己,早日归家。
待她醒来,窗外微微泛白,天将要亮。
刘藻起身,盘腿坐在床上,竟是什都未想,任由脑海放空。直至公孙绰声音在室外响起,
刘藻用过哺食,便去歇息。她躺到榻上,阖目入睡。
睡意绵绵而来,即将将她吞没,刘藻忽然想起,今日她问谢相许多疑惑,谢相皆答,唯有难,她没有回答。
她问她,为何二月前不顺势而行,与太后同扶持刘建,而要等到此时,新君即位,局势大定,再来重掀风浪。
谢漪如何说?
室内静悄悄,刘藻平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处于黑暗中。脑海中画面格外清晰起来,重现白日情形。
谢漪离去,小皇孙又沉浸在思索中。她不由重新问自己,是否愿意承先皇之嗣,是否愿意做……皇帝。
刘藻不知。皇帝是天下至尊,呼百诺,横行无阻,整个天下都是他。可她过过平静日子,从未觉得有甚不足。她不敢肯定当威风凛凛天子,会好过在秀雅小院中悠然自得地看荷花盛放。
何况,她若当真做皇帝,必然与威风凛凛相去甚远,只是不知到时,她是太后操控傀儡,还是谢漪手中木偶。
但若不做皇帝,便为逆臣话。刘藻自然选择前者。
小皇孙在院中踱十余圈,天色渐暗,她仰首远望,可见不远处飞檐高高翘起,不知那处是哪座宫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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