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些?”绍吴冲上前去,也不知哪来力气,竟然跃翻上拖拉机,校服裤子似乎被挂破个洞,顾不上,绍吴在小山般破碎砖石间翻找起来,他要找出那些带颜料砖块——
“你干什!下来!”
“算算,”另个男人说,“你没见过唛,现在时兴在墙上画画……等他翻吧。”
绍吴蹲在拖拉机上,蹲久,干脆跪着,细碎石子硌着他膝盖,好像很疼,又好像没有感觉。灰尘呛进嗓子,绍吴咳嗽连连,但手上动作没停,他不断翻出带涂料砖块,有还完整,大多都碎。
不知过去多久,那个说“等他翻吧”男人走过来,站在拖拉机旁:“小兄弟,你翻出这些,也带不走啊?”
足足好几秒绍吴才反应过来,撒手任自行车倒在地上,腾起阵细细灰尘。他走上前去,感觉自己腿肚子在打颤:“这、这儿墙……墙呢?”
“震垮噻——”男人有些奇怪地看着绍吴,“危险得很,还好没砸到人。”
震、震垮?
怎可能——绍吴片空白,脑子里只句话:怎可能?!
那分明是堵墙啊,即便再颓坯再残破,那也是堵墙,怎可能说垮就垮?哦下午地震,震垮——但又不是大地震,又不是大地震——
下都以为受灾最严重地方是汶川县城,故而新闻里频频出现便是绍吴闻所未闻“汶川”。要再过大约两天,震中位置才会被重新确定——不是汶川,而是映秀。
而映秀,这个地名,绍吴已经听过。
出校门,学生们便各自散去,公交车照常运行,绍吴在公交车站和杨逸乘公交,绍吴骑自行车——但并不回家。生日是过不成,但他可没忘记杨书逸送礼物,手机揣在兜里,他要去拍下那面涂鸦。
照旧是两站地,经过小学,穿过菜市场,半路上自行车链子掉,幸好路边就有个修车小摊。绍吴蹬着车,想到那面涂鸦,心又像浮在云朵上,轻飘飘,好像能哼出调子来。
杨书逸真是给他找个好差事,那面墙——除仔仔细细拍下来,他怕是每天都要去看两眼。简直恨不得用栅栏围上,像博物馆那样,在墙边立只牌子,上面写:杨书逸赠绍吴十七岁生日礼物。要叫来往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杨书逸送绍吴,杨书逸亲手画上去,五只福娃。
绍吴手指已经麻木,右手拇指指甲盖微微渗着血,拾捡出砖块堆在他脚边。
男人说
“怎啦?”男人问。
“……墙呢?”
“诶你这人!震垮,地震震垮!听不懂唛?”
“你看见吗?”绍吴急得眼底发热,险些流下泪来,“墙上画画,福娃,就是奥运会五只福娃!刚画上,杨书逸画——”
男人头雾水:“没看见,墙倒才通知们来拉走。”
好吧,绍吴又想,虽然也没什人会从那废旧筒子楼旁经过……这倒也好,他还想偷偷藏着不给他们看呢。宝贝着呢。
绍吴减速,停车,推着自行车绕过筒子楼。
视野里出现辆拖拉机,两个打赤膊男人。
却没有那堵墙。墙不见,地上干干净净,唯剩小堆灰白砖块。
如果说下午经历地震像场梦,那直到此时,这场梦终于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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