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已经到二楼,在栏杆上撑着脸:“你能看出这上面写什?”
“是画铺摊主那首诗。”
这哪是铁钩银画字,分明是
李成言突然蹲下来嚎啕大哭。
李成蹊吃惊:“哥,怎?”
他不回答,像个孩童坐在地上大哭,哭声像夜风样割着李成蹊面庞,也割着他心。他在惨淡月光下发现,小时候看来那般年轻力壮兄长头上,居然冒出星星点点白发,如根根银针刺痛眼睛。
李成蹊闻到阵血腥味,是从他手掌心散发出来血腥味,他用力在身上抹好几下,似乎这样做能擦掉这阵恶心味道。
他觉得血腥味已经散去,才小心翼翼地扶起兄长,两人影子都有些蹒跚。
李成蹊没察觉,感激不尽朝他道谢,才带着兄长回学舍歇息。
薛琼楼在原地站会,撤掉障目术,露出那件又湿又皱法袍,“帮”人“帮”到底,索性将它碾作堆齑粉。
下刻,得逞笑僵在眼底,他手心突然传来阵剧痛,疼得他忍不住蹙起眉。
他摊开掌心,道皮开肉绽血口,像张嘴巴缓缓咧开。
—
脚步声从巷道尽头处传来,半面墙壁月光被人影挡住。
李成言扯着衣摆仓皇地想站起来,反倒让自己跌坐下去,怀里衣物散地,那片正在淡却血迹,在月光下似是覆满霜霭。
脚步声越来越近,墙面斜出片橘红色光。
薛琼楼低下头,不理会他哀求眼神,踩住那件血袍,“在面前还装什。”
李成言拉扯动作猛然僵住,如稚童般懵懂憨傻脸上浮现出惊骇神情。
—
客栈竟还没打烊,廊下两只红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不止,飞蛾如细微尘埃在光晕里四散。
跑堂小伙趴在柜台上,流着哈喇子睡着,面前摊着本还没算完账册,连众人进来都没察觉。
近日下榻人逐渐增多,客栈墙面上墨宝又多几笔,可最上面那坨黑漆漆墨迹实在大煞风景,每次都能造成不小视觉冲击力。
薛琼楼在楼梯上驻足,盯着那团墨迹看片刻。
李成言冷得发抖,嘴唇黑紫,半边身体重量都靠在弟弟身上。李成蹊以为他个人走夜路害怕,将自己衣袍脱下来给他披上。
李成言抓紧他手:“有、有点冷。”
“还冷吗?”李成蹊反握住他,用大半身体给他当风:“这样暖和些吗?”
李成言打个寒噤,使劲摇晃着脑袋:“水、水冷。”
鞋底踩到粒碎石,像刀刃割破脚底,钻心痛楚直达心底。李成蹊不知该说什,好半晌才道:“回去给你生个暖炉,烘干就不冷。”
—
李成蹊在书院找大圈都没找到自己兄长,迫不得已又找遍每条街,终于在漆黑巷道深处,看到熟悉人影抱着脑袋埋在膝盖间。
“哥,你怎到这来!”李成蹊半蹲在他面前,摸着他袍子:“你身上怎湿?”
李成言脑袋慢慢抬起来,他衣摆上沾满泥斑,蓬乱头发宛若团雾,如受惊麋鹿,畏畏缩缩地不敢看人,只凭借着熟悉记忆,蜷缩进弟弟怀里。
他埋在阴影中目光,断断续续地往旁斜觑。那个少年踩住那件血袍,慢慢往草丛推,用眼神朝他微笑:帮你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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