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恕推开寝殿门,才刚点动静,付茗颂猛地坐直,立即将鎏金扇举至面前,动作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是以闻恕进来时,便看到她端端正正举着扇柄,动不动,像幅精美画像。
闻恕走过去,低头看她,“累吗?”
应当是极累,女子出嫁本就是件累人事儿,从早饿到晚不说,还得尊各种俗礼,更莫说是立后大典。
三跪九拜,还顶着袭繁冗嫁衣,仿佛能将里头这小身板压垮。
元禄在身后捂嘴打个哈欠,心下微微晒,实在不怪这些人没眼力劲儿,皇上不苟言笑,脸上向来无甚表情,究竟是喜是怒,谁能瞧得出来?
就在礼部侍郎番祝词后,眼见刑部侍郎不甘落后,捏着酒盏欲要起身时,“噔”声,闻恕将手中金色酒樽搁在桌上,泼几滴酒出来。
殿内倏地静,众人抬头望向他。
他忽然起身,冷然道:“诸爱卿回吧,今日便到这。”
毫无前兆,直叫人摸不着脑袋。
不知是谁定规矩,实在累人。
几番犹豫,茗颂寸寸将扇柄下移,露出双眼睛在四下扫眼,见确实无人,背脊垮,长长呼出口气。
付茗颂抬眸,目光从下至上掠过寝殿每处角落。
打眼瞧,陈设样式都略显冷淡,极有那人味道。
靠西墙那处摆张长桌,桌上摆几本书册,支夹在梨木架上狼毫,几页宣纸,便再无其他。
从早至晚,宣读,跪拜,祭礼环节样不差,光是听女官读典籍,便是耗费几个时辰。
听得茗颂度昏昏欲睡,凤冠沉沉,随时能将她脖颈压断似。
好容易熬到结束,她直挺脊梁早已僵硬,被宫女太监搀扶着登上凤撵。
依礼,皇后应先至景阳宫,如寻常姑娘嫁人那样,在房中等着新婚夫君来。
景阳宫外头瞧不出喜庆,但寝殿里头,那张洒满红枣花生桂圆床榻,却喜庆得扎眼。
付茗颂顿,缓缓移开鎏金扇,双被描妩媚风情眸子抬起,朝他摇摇头。
闻恕喝酒,走出寝殿,叫凉风灌,清醒大半。
他坐上龙撵,闭眼捏捏眉心,忽然出声问:“几时?”
元禄往前走几步,跟上龙撵,“回皇上,还差刻钟便子时。”
男人眉头皱起,她至景阳宫已两个时辰。
刻钟后,恰好子时。
实在是半分人味儿都没有。
她脖颈转,瞥见床头黄木支架上搁个圆圆胖胖紫色盒子,茗颂未作多想,很快便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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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闻恕漠着张脸听朝臣个接个敬酒,眼看天边月亮愈来愈亮,这些个朝臣却全无自觉。
武官接连敬酒,文官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话信手拈来,好似要说到天明去似。
与这屋中原有模样,格格不入。
寝殿中间摆置着张圆桌,略显突兀,应是临时加,上头罩着大红桌布,放置鼎金色琉璃壶和对酒盏。
女官将她安置在床榻角坐下,便俯身退下,“奴婢们在外候着,娘娘若有事儿,只管叫唤。”
付茗颂颔首应声“嗯”,女官才放心退下。
持路鎏金扇,她胳膊早就酸发颤,按俗礼,这柄扇得直手持到新郎来,才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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