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广□□跃下,家中唯有盏小小孤灯亮着,可他直站在暗处,直看不见那灯光中温柔面容,他在这里又冷,又渴,又饿。
陆明月听见动静,见另盏油灯徐徐亮
赫连广皱着眉头,紧缩他那双浅色瞳盯着她看阵,扭头就走,于是夜未归。
她扇下那巴掌时候,旁边站着嘉言,冲着她大囔:“跟广叔叔说你最喜欢这双鞋,踩在地上要脏,让广叔叔把你抱进来,娘,你打广叔叔做甚。”
她面红耳赤,该如何跟嘉言说男女大防,叔嫂避嫌这样说辞。
赫连广已经天夜都没有回来,她在想,假如今天再不回来,自己是照常过自己日子,还是要做点什。
屋外风寂夜黑,半点声响都没有,这种风吹成冰日子,他会去哪里,屋内孤灯独照,她无心针线,心乱如麻,难道要与他说声抱歉,得罪,该死。才能消嘉言气。
陆明月见过死人很多,从姑苏到河西,隔几日就人熬不住颠沛流离死去,到沙柳营之后,夯土烽成下白骨成堆,都是累死后草草掩埋边民。
但见到最后个死人,却是赫连广杀。
她看见他杀人时候,匕首如镰刀样从男人喉间划过,像割草割麦样流利自然,温热猩红血从刀锋下射出,她尤然记得血滴溅在脸上感觉,黏腻,腥热,恶心。
是走夜路时候拦住她个浪荡子拖她进暗巷,赫连广出现时候,她简直要感激这位冷淡孤僻、曾经落草为寇,如今金盆洗手叔叔,而看到人从她身上倒下那刻,她看见赫连广淡色眼睛,厌恶、冷漠像冰样看着地上那摊烂肉。
她并不讨厌赫连广,但汉人和胡人,毕竟是不同。
饶是赫连广酒量惊人,今日也是喝酩酊大醉,城西有家小酒肆,卖是冷冰冰烧刀子,坛坛,煞是痛快,他寡言少语,喝坛酒,就当是说句话。
功德巷里黑黢黢,他本是不想回来,走之,潇洒自己。索性将孤儿寡母抛在脑后,却又在某种迫使下又不得不回来。
他也贪恋家气味。
自他落下娘胎起,面对就是白兰羌人可悲命运,被杀戮,被追逐,被奴隶,被虐待,白兰羌人活比牦牛和獒犬还不如,他和哥哥自小在牛棚长大,后来逃命求生,从来不知道家是何物。
直到后来遇上她。
他们两人默契没有提起过这桩事情。
赫连广是来找嘉言,那是他大哥孩子,也是赫连广唯亲人。青海湖现今已成为吐蕃之地,但有支西迁逃难白兰羌人在极西之地找到个容身之地,赫连广想跟随部族而去,但陆明月不肯把孩子交给他,最后三人都留在功德巷。
陆明月虽然不太喜欢他,毕竟是嘉言叔叔,还救过自己次。
昨日带着嘉言坐骡车出门,归家时落脚处有块雪泥地,赫连广将嘉言拦腰揽,抱到院内,逗嘉言咯咯直笑,她穿着双新绣鞋刚要下车,赫连广回头来牢牢握住她刚踏出去只脚,目光凛冽看她片刻,将她拦腰抱起,抱离那片泥地。
男人肩膀宽厚紧实,抱着她腰肢手锁很牢,浓郁男子气味熏她脸红心热,又有被冒犯气恼,落地后,她扬手给赫连广个响亮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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