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勿疑,要去北庭找个亲眷”她坦然回道,“如此装扮,只是行路方便,并无其他。”
“所需用具、干粮清水、马匹蘸糖,驮市都能买到。”店主人指点,这种时节该备何物,该备多少,巨细靡遗都说来,她索性跟随店主人去驮市相看。
路所闻不假,河西良马紧俏,驮市马匹价值上涨许多,原先贯钱能买匹普通骡马,现在都涨至两贯,匹草原健马,要卖到数十贯钱以上。
又听说玉门关卡甚严,商旅颇有怨言,些大驮群粮食行客已不让出关,滞留在玉门关内。春天心内焦急,又无可奈何,然而她在邸店住六七日,并未见到什鬼市,自然也是没有找到什引路人。她费尽力气弄到过关路引跟着行李丢在红崖沟,如果因此无法西出玉门大概,她会直在这里等下去
北地葬俗从简,除富豪乡绅之家,并未有做百日道场、大兴斋醮风气,春天去后几日,李娘子灵堂已撤,家中只点长明灯,主屋门窗洞然,李渭和赵大娘正检点家中箱箧,多是些李娘子衣裳首饰,日常用具,还有长留儿时小衣小褂。
她在驮市附近找家胡店,哑车夫拉住她,脸上满是不对之意,咿咿呀呀指指城东处,春天多付车夫车资,点点头安慰他,说道:“知道,会小心。”
店主是高鼻编发月氏人,只得夫妻两人在店中,店小屋破,难得有客上门,瞧见春天在门外,早已掸掸桌上灰尘,满脸堆笑迎上前:“这位小郎君,里头请。”
她跟车夫比划手势,而后跟着店主慢吞吞走近店里,正近晌午,店主妇人切下好大块白水煮羊肉装盆送来,小碟粗盐,就着羊杂汤而食。
春天吃过这样羊肉,在甘州,李渭领着她和长留仙仙出去采买年货,在胡食店里,李渭用手撕肉,层层裹上粗盐、葱薤、芫荽递给她,她那时还愣愣,在他满是油腻手里接过羊肉,皱着眉头用手捧着咬下去,却觑见他黑睫遮住眼睛,偷偷扬起嘴角,露出个微不可见笑容,时自觉尴尬不已。
如今自己人,却要生出股豪气冲云,开怀大啖骨气来,难免有些小小挫气。
长留偎依在李渭身边,看着赵大娘将他娘病中旧衣裳检点出来焚烧,心内百般难受,李渭拉着他手道:“想留点什,自己去拿。”
长留泪眼婆娑:“都替娘留着吧。”
“你心里要惦记着你娘,但不能日日夜夜惦记。”他道,“人要为活人活,不为死人活。”
两天后,李渭揉揉长留头发:“阿爹去把你春天姐姐追回来。”他把长留送去陆明月家
她勉强吃完,又要间临街客房,已做好被店主大宰顿准备,账算下来,比别家邸店贵五十文钱而已,不由得叹叹气,在这边陲之地,五十文钱就足够人日吃喝温饱,多五十文就变成黑店,在长安,五十文钱赏跑腿使女都能换个白眼。
这世上,凡百事,欲凭礼义总须财。
店主人收钱,喜笑颜开,亲自送茶水点心上楼,春天问他各种西行用具应去哪儿采买,店主人上下打量她道:“小郎君要去何处?”
“要去北庭。”
伊吾道通畅之后,往来西州北庭者众,但孤身人,还是个年轻女子倒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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