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在他膝头辗转,将高热熏得发红脸庞埋入他膝间,艰难喘息,热腾呼吸穿透他几重衣裳,贴入肌骨。
叩延英蹲在侧,手背触触春天耳垂,哎哟声:“怎这烫。”
他见李渭神色凝重,知道在这荒野中生病后果,无医无药,风餐露宿,很容易折在这半途中,心头惴惴,揣手道:“要不然们赶紧入伊吾城,找个大夫给春天看看。”
到伊吾城最快也有个四五天路程,她这样难受,能不能捱到伊吾城。
胡商们行囊收拾完毕,连声催促上路,春天朦胧间听见胡商和李渭对话,挣扎着从李渭膝头起来,微声问:“要走?”摇摇晃晃去牵自己马。
她心中惊惧,却不敢显露半分:“阿爹。”
李渭过来瞧三四次,天已大亮,胡商们俱已醒来,来回走路喧哗,春天却裹着毡毯动不动。
他正想去掀她毡毯,这时春天从毡毯里挣扎出来,伸出瘦弱纤细手,露出张尖尖面庞。
她眼角有泪水滚下,眼珠在眼眶里不停滚动,却始终不睁开眼。
“春天,春天。”他低声呼唤她,只觉她脸色有痛苦挣扎之意,面颊潮红,唇角惨白,手背在她额头触,只觉高热烫手。
爹,是春天,是妞妞呀。””妞妞,妞妞是谁?”那男子疑惑问道。
她着急,语气委屈万分:“阿爹,你怎忘记。”
马上男子沉思片刻,突然恍然大悟,拊掌大笑起来,“对,怎忘记,妞妞,妞妞是女儿。”
“妞妞,来爹爹抱抱。”
“阿爹。”她扑上前去,伏在他膝头,“好想你。”
不过行两步,春天头昏眼花,高热窒息,身体晃晃,掩袖遮面,喉头翻滚,
李渭面色沉沉,半晌呼出口浊气。
几点清凉落在春天面庞上,有人不断呼喊她名字,她挣扎着掀开眼皮,眼前却片虚白,什也看不见,嗓音喑哑喊出声:“李渭。”又闭上眼去。
她被人抱在膝头,有手指撬开紧闭唇舌,塞入颗极苦药丸,而后是清凉甘甜水,缕缕沿着唇角灌入口中。
这苦涩药气冲入心肺,牵出丝清明,她闭着眼,鼻息咻咻,胸腔堵塞,只觉身体高热炙烤,几乎要熔化般,痛苦皱眉,几欲哭泣:“好难受。”
“你生病。”他轻声道,“哪儿难受?”
“妞妞,许多年未见,你已经长这般大,走那年,你才只到爹爹腰际。”他慈爱抚摸她黑发,“心肝闺女啊。”
“阿爹,你走那年,才七岁,今年已经十五岁。“”八年“他长叹,”吾离故土,已八年矣。”
她抱住爹爹膝,甜蜜笑:“阿爹,跟回家去吧,和娘亲都等着你,家里葡萄藤老,们栽株新铁线莲,葳蕤可爱,庭院生香,你见肯定喜欢,家门口新开间沽酒铺子,是个漂亮胡姬,现在长大,可以去给你打酒喝。”
“好,好,回家去,阿爹跟你回家去。”
她去牵爹爹手,却见手中触感冰凉生硬,定睛看,原来自己握着惨白只手骨,唬跳,抬起头来看爹爹,却只见副锈迹斑斑铁甲,狻猊兜鍪里装着颗惨白骷髅,眼窝黑洞,那骷髅森然笑:\"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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