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院里栽着棵葡萄藤,春夏两季,藤蔓盘绕,葳蕤青翠,可以在葡萄藤下纳凉、吃饭、说话。秋来葡萄成熟,阿爹阿娘许攀着凳子去摘葡萄,可惜葡萄树老,每年仅得那几串,还要分给四邻和舅舅家,剩下都不够人吃,还要去市集上再买,冬天藤叶掉光,在下头晒太阳也是极好。”她将螓首枕在手上,慢悠悠回忆。
他去煎药、倒水,给她滚烫额头冷敷,听她说话。
春天抱怨:“可惜,后来赁屋那家人,嫌葡萄架有虫,拔光葡萄藤,换种铁线莲,真是,明明养只鸡就可以把虫子吃尽,为什要拔掉葡萄藤呀。”
她病中话反倒多些,叨叨絮絮,说累,慢慢又合上眼。
李渭扶她起身喝药,她烧迷糊,不肯,把脸藏起来,去推他碗,嗔道:“刚刚喝过,为什又要喝药?”
她抱着膝,嗓音松软:“好呀,那等着大爷给送糖吃。”
鸡汤鲜美,春天也只是略多吃几口,饱腹后,只是犯困,李渭见她这几日孱弱昏馈,催促她多睡养神,她揉揉眼,复去石榻上躺下。
这觉睡冗长,睡梦里她很是不安,直辗转反复,呓语不断,至黄昏方起。
夜里复又发起高热。
他发现她在睡梦里抽泣,是小孩子啜泣之声。
棚,抱膝看李渭忙碌,生火做饭。
两人只有个铜盅,架在火上煨着鸡汤,李渭捧过药碗,递给春天。
这个药简直苦到春天心惊,李渭见她脸色几度变幻,默不作声瞪着碗,从褡裢内掏出糖包,托在掌心里:“给你糖吃。”
莫贺延碛热如火炉,那包糖霜已融化不成模样,李渭用匕首削下点,递在她面前。
她身体再不济,见他掌心那块黄豆大小糖块,也忍不住粲然笑:“大爷,你真爱吃甜吗?”
“吃
李渭见她紧闭着眼,断断续续呜咽,终是不忍,摇醒她:“为何要哭呢?”
她被喊醒,还未回神,怔怔看着他,嗫嚅道:“想家”
闻言他亦是怔。
李渭虽是孤儿,但李老爹待他如亲子,后来又娶李娘子,生下长留,有众亲邻好友,甘州城瞎子巷就是他家。
但她哪里还有家呢?
“还好。”李渭微笑,摸摸自己鼻尖,“老人们常说,有糖有盐,才是滋味,带点在路上,总是没错。”
说来奇怪,她在李家住半载,居然丝毫看不出他喜好厌恶。春天端过药碗,闭眼口饮尽,捻过糖豆送入嘴中,抿唇,等甘甜在嘴中融化。
她笑道:“长安东市有家胡商杂店,主要是些香糖果子,他家狮子糖味道最佳,其色如牛乳,味如甘蜜,有很多禁宫内小侍官也常来买,连当今太后都很喜欢,大爷爱甜,下次去长安,定要尝尝。”
她也是第次和他说这些,眉眼弯弯:“很喜欢狮子糖,但阿娘不肯让吃,怕吃坏牙,每回阿爹买回来,都偷偷藏在怀里,躲着阿娘看着吃,每每吃到半,阿爹怕坏牙,抢过去囫囵替吃完,瘪嘴不乐,他又心软,答应下次再去买”
李渭坐在她身旁,风刮过他线条利落下颌,他眯起眼,语气松懈:“这般好吃?待下次去,给自个买两块尝尝,也给你和长留带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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