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盛家家主盛琨,只有个弟弟,半年前去,于是如今只剩他奉养老母。盛琨娶是另大氏族薛家嫡长女薛雪荣,另有三个妾室,可是仅薛雪荣生根独苗,取名君殊。
盛君殊生得皎如白玉,自小聪敏好学,全家人视之如掌上珍宝,恨不得将世界上最好东西双手奉上。
只点愁人。
这盛君殊自小喜欢读书,醉心学业,于身外之物不怎留心,甚至到糊涂地步。
只要手上捧着卷书,拿着根笔,睡在床上还是地板上,吃是糟糠还是精米,给他梳头是绝色美人还是佝偻老妪,他好像都觉察不出区别,甚至完全没留下印象。薛雪荣又怜又气,不忍苛责
睡眼惺忪是衡南觉察出来,外人看来,这几个花红柳绿姑娘分明规矩地低头,目不斜视,步履轻盈飘下楼去,安静得像猫样,在那妇人面前排成排。
妇人站起身来,走到每个人身前,也不触碰,就拿手帕垫着,抬起脸看看,或是牵起手瞧瞧,末,攥紧帕子,眼含失望地摇头。
印三娘抬手,这几个姑娘作鸟兽散,三三两两走回楼上。
小丫鬟啐,“们台柱子都入不她眼,眼光真高。”
衡南原本好奇,因为妇人手帕举动,兴趣散大半,撒把瓜子,讥诮道:“想吃大白菜,还嫌白菜根上有泥。”
金陵城内最大座勾栏,夜里销金窟,在白天看来,就是冷冷清清双层小楼,悬在楼上红绫鲛纱都跟没睡醒样苍白。
大厅几乎是空,板凳挪开,地上留着洒扫过水渍。
二楼房门大半闭着,姑娘们懒起,还午睡,白天养精蓄锐,夜晚才能打起精神。
早上打外面来个四十上下贵妇,靛蓝仙鹤送瑞褙子,压花裙子,里三层外三层,雍容华贵,就孤零零坐在张桌子前面,低着头,拿戴满金戒指手,拘谨地守着面前杯迎客茶。
“你看。”衡南站在二层拐角,手环着扫地丫鬟小翠脖子,细长丹蔻拈着瓜子,粒粒往嘴里送,刚退稚气眼睛像猫,含笑,孤傲妩媚,食指轻轻抬,“良家妇女。”
“南南,”上来姑娘们交换眼神,附在她耳语几句,“盛家夫人……”
金陵城极其繁荣,奢靡之风盛行,门阀众多,其中最大簪缨世家,姓盛。
传说盛家先祖有功于高祖,故许世卿世禄,代代积累到现在,更是簇拥无数金银。
因出行仆妇无数,车马连缀,总是阻道,不得已总在黄昏人少时行动,以至于时人以“日晚盛车”形容贵族奢靡生活。
盛家辉煌能数十年如日地维持下来,也许跟族中少有闯祸纨绔子弟有关。而族中少有纨绔子弟,也许是盛家子孙凋敝、人丁不旺缘故。
丫鬟小声道:“你怎知道?”
“瞧她那脸唐僧误入盘丝洞表情。”
勾栏院里有女人来,多半是在白天,畏畏缩缩,别别扭扭,又不免偷偷打量,好似销金窟是什隐私地界。
这些女人她们见得不少,要是带着钱来,为自己丈夫消去花天酒地赊账,要是带着钱来,不情不愿地把自己丈夫红颜知己赎买回家去。
二人窸窸窣窣笑阵,印三娘扭着腰从楼上下来,身后带队睡眼惺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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