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三娘摇头,只在心中嘲笑这位贵门妇人不知行情:“不是银两问题,与她母亲交好,早说定:待衡玉牌子撤下去,就接上衡南。你们家**做官,人家也得把这金陵城头牌交椅接下去啊。”
何况养育衡南,花费多少精力,好容易得个天生媚骨,哪个商人不把她作长远摇
薛氏张口,不免失望。
“她根本连妓也不是。”印三娘撒气似地用力磕磕烟袋,突然哼笑,“悉心打扮个瞧不上,穿成那样都能叫人眼相中,真是邪。”
“夫人知道衡玉?”
因有求于人,薛氏礼貌赔笑道:“衡玉姑娘芳名,全金陵无人不知。”
手里帕子攥紧。世家贵族命妇良好修养,应当包括谬赞个名妓。
“少在这儿来事儿。”印三娘气笑,烟杆子搁,使记眼刀,“这有客,先记着,回头收拾你。”
衡南“是”声,扭身娉婷地往楼上走。
抬足,落足,跟猫似悄无声息。个头不高也不矮,身材自是不足,纤细得让人怜惜。
袅细腰裹在皱巴巴裙子里,漫不经心,颈却修长,天鹅似,头发又黑又密,衬得皮肤雪白。
薛氏目光路跟着她上去,心跳砰砰,待那道影子走到房门口,甩门——当机立断,回头道:“三娘!”
刚准备劝句,劈头盖脸下场瓜子雨,她立即从座位上弹起来,猛拂头发,从眉毛上揭下只壳,仰头柳眉倒竖:“哪个骚货,皮痒是!”
“是南南。”扫地丫鬟惊得立直。
“哎呀妈妈息怒,没看见有……不小心。”有人帮腔。
若是别人,印三娘就信这套说辞;可是衡南,她料定那是故意:“给叫下来!”
衡南跪上床,连枕头都没沾上,又给人拉着胳膊拖下楼,趿着鞋,眉梢眼角都是厌倦,身上就穿件皱巴巴棉布衬裙,头发也没梳起,光亮顺滑黑发上别着枚藕荷色珠钗。
印三娘又皱下眉,微笑:“刚才下来那个,是衡玉亲女儿。”
薛雪荣嘴角动下。没想到名动金陵城名妓,有个这大女儿。母亲是妓子,女儿是瘦马,这可真是荒唐!
可转念想,母亲养女儿,大约多少爱护些,就像她爱护君殊样,那孩子不比那些清妓还干净许多?难怪方才那少女行止端庄,秉性灵巧,这样想来,主意便更强烈。
“夫人,”印三娘压低声音,“这里头谁都能挑,刚才那个不行。”
“为何?”薛氏不解其中门道,只以为老鸨子抬价,“她要价多少,你尽管说,家都出得。”
印三娘和薛雪荣战栗眼神对,再移至二层那道闭紧房门,只觉不可思议:“她?”
几乎是同时,薛雪荣也急着开口:“她……”
“……”印三娘吸烟不语,眉头紧蹙,很烦心。
“您看……”薛雪荣催促。
“她不是清妓。”
“瞧你,像什样子!”印三娘打那珠饰下,哗啦啦乱晃。
衡南飞快地抬头瞥眼,没看清印三娘表情,倒看见那个进洞唐僧,那个穿金戴银女人,正侧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看个屁。
这想着,金陵瘦马,柔顺地垂着头,扭过身,屈膝恭恭敬敬地福下。
“呦。”薛雪荣不禁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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