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屿那时脾气很坏,半夜被叫醒,她原想大发起床气,但忍耐住,阴沉着脸披衣而起,要去给半夜找她那个人个下马威。当时她心想,内门有什不起,可不是随便什人都能叫她跟着走。
冬夜里呵气成冰,蓬莱潮湿,寒气如针扎,夜里弥漫着层乳白雾。
她在雾中看见个人。那人白裳、玉冠束发、背负长剑,从背影中知其年轻。头漆黑发丝缎子似垂下,柔美飘逸,又利落分明,有股不可捉摸冷气。
他听闻脚步声,敏锐地转过身。
那年沈溯微堪堪弱冠,还没有现在这高。脸上有股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秀美,如月照萤雪,风拂玉树。
进花境时兴奋还历历在目,不想现在,她历练已经仓促结束。
反正没事做,她在这里多抄点,回去后便少抄点。
当时兴师动众,挠花青伞脸,还是为不耽搁内门大选。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乐观,好像她参加就定能选上似。
徐冰来为何派人抢走她镇魂锁,定是临时改变主意,不想叫她进内门。她毕竟十四岁才入宗门,筑基极晚,若入门堪堪年便入内门,对其他辛苦修炼五六年、数十年弟子,很难交代。
可是徐千屿又想起自己半夜爬起来诛魔夜晚,往骨缝里钻冷和寒。为不浪费分数求援,还差点叫鬼上身。
忙碌这日,徐千屿又累又饿。食饱饭足,她方慢慢接受自己将镇魂锁丢掉事实,觉得心中空落落。
现在,要该返回蓬莱,要该去街上撞撞运气。
她这路上目标明确,很少有迷茫时候。
然而她托腮看窗外树发呆,就是没有勇气出门。沈溯微也没有催促。
少女临窗坐着,夕照将她勾出个毛茸茸金边,裙摆铺下来盖住脚。分明是袅红,此时却显出娇小瘦弱。
他背上把利剑,青锈斑斑,唯独剑柄上系条细细红绳。
那是他通身上下
她忍又忍,滴圆圆眼泪“啪”地砸在纸上晕染开。
徐千屿屏住呼吸,卷卷纸张。她想极力地劝说自己其实在外门也很好,她还有百多个会对她说“擂台无你,如月有缺”同门,但终究难忍失落。
倘若她没有进过内门,在外门确实能够满足。
徐千屿想起前世自己入内门场景:那时她并未想着要入内门,只是没有朋友亦无娱乐,只好日日修炼;因为花境内弟子难以抱团,她优势便骑绝尘地凸显出来,莫名其妙便拿整组优胜。
当时她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回来之后,照常修炼。只是有天夜里,她在合宿中,忽然被另两个师姐摇醒,她们说内门有人要带她走,眼中流露出艳羡嫉妒情绪。
连平日翘起来那双“耳朵”,仿佛都蔫,有些无精打采。
沈溯微看着她背影,手指缓缓抚摸手腕上红绫,很难形容此时心绪。
徐千屿忽然扭过脸道:“哥哥,借笔墨。”
沈溯微帮她取来纸笔,眼看徐千屿从储物囊内取出册蓬莱仙宗守则,趴在桌上静静抄写起来。
她当日挠花青伞脸,对长老不敬,依照宗门规定,罚抄十遍守则,当时徐冰来许她回来再交,她也直接抛诸脑后,心想,等她进内门,罚抄十遍算什,给她写百遍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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