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英没有忘。
不仅仅因为她是谢家外孙女,还因为她生于乱世,长于乱世,五岁那年又曾流落在外,见识太多顷刻之间骨肉分离、生离死别。
山河破碎,哀鸿遍野。
瑶英也是在这人命如草芥乱世之中挣扎求生员,她敬佩当年力挽狂澜朱氏,敬佩祖祖辈辈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谢家,敬佩身体孱弱亦不灭匡扶社稷之志舅舅谢无量。
正是因为有曾经朱氏先祖,有谢家,有无数个在山河沦陷之际毅然决然站出来,为守护百姓抛头颅、洒热血英雄,才能换来太平安宁,换来百姓岁月安好。
因为他解李德。
唐氏已死,李、谢两家盟约成谢贵妃催命符,唯有尽量不去提起此事,母子三人才能保住性命。
谢贵妃不提,李仲虔不提,李德也不会自己揭自己疮疤。
他们似乎都忘记当年诺言。
朝中谢家昔日世交亲族知道李德忌讳,也都默契地不提起谢家。
谢满愿心灰意冷。
谢无量再次找到妹妹,遍又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她:“妹妹,不要和大将军提起当年盟约,记住,个字都不要提!”
三年后,体弱多病谢无量以孱弱之躯坚守荆南。
城破之时,他让部下割下自己头颅献敌。
“告诉二娘,别为伤心,谢家儿郎,本当如此!”
全是杞人忧天,李德主动求娶,何来祸患?执意和李家联姻。
谢满愿情窦初开,心痴恋李德,为他不吃不喝,眼看着瘦脱相。
李家次次求到谢无量跟前,赌咒发誓说若能迎谢满愿进门,定敬重有加,不叫她受丝委屈。
谢无量只有谢满愿这个妹妹,实在不忍看她每天以泪洗面,又见李家态度诚恳,只能答应让妹妹下嫁。
“也罢,只要阿兄在日,就能护着你日。”
有人敬仰谢家。
然而更多人无法理解谢家祖训,他们嘲笑谢家祖祖辈辈迂腐愚忠,嘲笑谢家人不懂为自己打算,只知道带兵打仗,才会在嫡支子弟和十万谢家军全部壮烈后没落下来,让谢无量这个世家公子不得不放下身段和商人来往,满身
所有人都忘谢家。
忘谢家代代牺牲在战场上儿郎。
忘埋骨他乡英魂。
忘荆南谢家祖坟荒草萋萋青冢。
忘虽然自小病弱、依然为平定乱世呕心沥血、四处奔走谢无量。
“二娘,阿兄以后再也不能护着你。好好照顾自己,照顾虎奴和七娘,别让虎奴从武,别和李德提起盟约之事。”
“阿兄走。”
……
从谢家覆灭到今天,足足十年。
瑶英明白谢无量为什留下那样遗言。
婚宴那天,唐氏和李玄贞母子忽然出现在筵席上,谢满愿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应对。
谢无量带走谢满愿,长叹声,叮嘱她:“妹妹,你记住,不要为难唐夫人和她儿子。你为难他们母子,李德不会疏远你,但是他会桩桩、件件牢记在心,直到他无法忍受那天。”
谢满愿心乱如麻,记住兄长叮嘱,此后内宅之中虽然免不和唐氏口角相争,但从来没加害他们母子。
谁都没有想到,唐氏竟会在怀着身孕时自焚而死。
她死,李德夜白头,彻底冷落谢满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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