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你试试,这样你能好受点。”
瑶英抬起头,朝昙摩罗伽笑笑,明亮眼眸弯成两道月牙。
小时候她不能下地走动
瑶英没见过坐化高僧,她看着昙摩罗伽沉静俊美面容,想象着这个人隐瞒自己病情,日日衰弱憔悴,为王庭熬干心血,直到孤独死去,心里泛起阵淡淡酸涩。
他年幼时,族人惨遭张氏屠戮,赤玛公主因此憎恨汉人,他并未迁怒无辜,始终仁慈。
瑶英和兄长李仲虔十几年来因为李德、李玄贞父子迁怒而过得小心翼翼,遇到昙摩罗伽这种历经坎坷,依然能在乱世之中保持宽厚温和君主,很难不心生感触。
她敬仰这样人。
可惜她帮不他什。
所以被关押这段日子她没有闲着,每天拉着亲兵起和僧人学习梵语。
没想到昙摩罗伽也想到这个办法。
他是王庭君主,和她非亲非故,为什会为她考虑得这周全?
而且连护送她去天竺人手都安排好。
他将不久于人世,居然还不忘为她这个陌生人思虑。
殿中回荡着肃穆庄严梵唱。
香花堆叠如山,金银塑身菩萨手持莲枝,手捧莲花,目光垂视,神情悲悯。
宝榻上,昙摩罗伽斜披袈裟,面相清癯,双眸深邃,周身似有淡淡佛光氤氲,比案上金像更像座禅定佛。
他看着瑶英,眼神平静,似在云端俯瞰芸芸众生。
“王庭不是公主安身之所,蒙达提婆明早会离开王庭,公主可与他同行,亲卫缘觉会护送公主至天竺。”
瑶英出会神,上前步,跪坐在榻边,拿起旁边案上盛放鲜花木盘,裹上轻纱,叠成元宝形状,轻轻塞到昙摩罗伽袈裟旁,挨着他腿放好。
周围几个近卫满脸诧异,不知道她想做什,时之间没有动作。
昙摩罗伽微怔。
瑶英往前探出半个身子,仔细调整木盘位子,乌鸦鸦发鬓上落几点颤动烛光,肌肤雪白,束发红色绸带垂在颈间,绸带殷红,雪肤散发出凝脂般光泽。
满室浓烈香氛中,她身上有股清淡甜香。
瑶英目光落到昙摩罗伽腿上。
宽大袈裟遮住那双肿胀腿,从外表看,他似乎只是盘坐着参禅。
这个人生前为万民供奉崇仰,生守护王庭,死后也保持着盘坐姿势。
当北戎人攻占圣城,冲进佛寺,看到他尸骨时,没有个人敢上前,连海都阿陵都破天荒地仁慈回,率兵退出佛寺。
西域百姓说昙摩罗伽果然是阿难陀化身,所以能肉身不坏,坐化得道。
瑶英眼睫轻轻颤抖,修长媚眼定定地望着昙摩罗伽。
北戎先后三次败于昙摩罗伽之手,瓦罕可汗和海都阿陵时半会不敢攻打王庭。她逃到王庭,得到昙摩罗伽庇护,暂时可以松口气,但是昙摩罗伽病势沉重,般若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假如昙摩罗伽死,王庭危如累卵,海都阿陵不会放过她。
这几天瑶英考虑过,如果昙摩罗伽还是逃不过病逝悲剧,她就和蒙达提婆起去天竺,然后走海路回中原。
只要海都阿陵还活着,她就永远不能取道河陇回故土,只能辗转绕道去天竺,不然还是会落到海都阿陵手中。
这些是她深思熟虑之后做下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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