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
宁宁察觉他眸光黯,伸手拉拉盖在裴寂身上薄衫,却见他将衣角攥得更紧,蹙眉冷声道:“你出去。”
承影猜出这孩子内心所想,少有地语气正经,迟疑出声:“裴小寂……”
裴寂神色本有过刹那缓和,宁宁被这个突如其来转变弄得摸不着头脑,思虑无果,又听见他声线沙哑地重复遍:“可以自己来,不需要——”
然而裴寂来不及把话说完,所有言语就兀地卡在喉咙里。
在他长达十多年人生里,所接触到最多东西,唯有空荡狭窄黑屋、染血长鞭木棍与女人毫不留情耳光。
她向来将他当作发泄愤怒器具,从不曾为自己唯孩子疗伤,只会偶尔丢下些便宜金疮药,让他自行涂抹,不至于死去。
那些粗制滥造药自然无法令伤痕完全愈合。
与其他人光滑洁净皮肤不同,裴寂身上遍布着狰狞可怖、如同蜈蚣般旧痕。而后来拜入玄虚剑派,比武切磋时不少同门联合起来刻意针对,更是让他平添数道剑伤。
就连今日医馆里大夫替他擦药时,也忍不住轻叹着自言自语,从未在人身上见过如此之多疤痕。
:“宁宁她如此生猛吗?”
“那个,就是,意思是,作为相亲相爱同门师姐弟,咱们关系已经算是不错,这种事情不用太在意。”
宁宁拼命组织语言,试图挽回自己在小师弟眼里日渐崩坏形象,只希望不要被当作恬不知耻女流氓。
想起裴寂重重摔在地上那下,她下意识边说边伸出右手,轻轻摸上对方后脑勺:“这里是不是撞疼?”
她动作笨拙,手掌上温柔绵软触感却让人无比安心。
连承影也大吃惊,发出声宛如抽水马桶尖啸。
——宁宁把揽过他后背没有受伤地方,将其搂在怀中,继而稍用力,便将高出她许多少年人顺势抱起。
修行之人气力远远超出凡俗之辈,宁宁抱得毫不费力、气呵成,感受到裴寂极度僵硬后站起身来,把他放在旁床褥之上。
然后趁他发愣,直接掀下那层薄薄衣衫。
这番操作如狼似虎,饶是承影也被震惊得呆立当场,看见近在咫尺小姑娘板脸,坐在床沿低下脑
无论受伤还是留疤,对于裴寂而言皆是家常便饭。
他从不为此感到羞耻,哪怕有大夫见后露出惊讶之色,也不过神色淡淡,并不理会。
可此时此刻,迟疑与恐惧却从心底迅速蔓延,如同密不透风藤蔓层层叠叠,桎梏起他所有动作和思绪。
……他不想让宁宁看到衣物下那具苍白丑陋身体。
任何人都无所谓,唯有她不可以。
裴寂第次被人摸脑袋,之前后脑勺撞在地板上剧痛得疏解,如同沉重冰块慢慢融化,化作水流渐渐散开。股暖意带恰到好处力道,有些舒服,也有些痒。
他在心底暗骂自己扭捏,本打算将衣物移开,念及薄衫之下身体,动作却又是顿。
如若这具身体毫无瑕疵,裴寂定会欣然地、甚至带着期待地让宁宁见到。
可它不是。
他从小被娘亲打骂着长大,后者对弃她而去魔修恨之入骨,心理偏执得几近癫狂,等裴寂长相与那男人越来越像,报复便也越来越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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