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恐听见类似于安慰或怜悯语气,耳边传来窸窸窣窣声响,原来是宁宁低着脑袋,用脚踢踢地上堆积竹叶。
那微弱杂音径直挠在裴寂心口上。
她讲话像是在低声嘟囔:“才不会同情你。”
裴寂握紧手中长剑,不知为何感到心脏狂跳。
“因为你很优秀啊。优秀人才不需要别人同情。”
哪有母亲会把骨肉取作这样名姓,分明是个永生永世难以逃脱诅咒,打从出生那刹起,他便承受无穷尽恨意。
有时裴寂会想,他究竟算是个什东西?
被生母怨恨、被生父遗弃,天下之大寻不到处落脚地方,除剑,世上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他不在意旁人,也没有谁会在意他。
这些都是他不愿让宁宁知晓事情。
他真是有够卑鄙,跨不过横亘在两人之间那条鸿沟,便全靠饮鸩止渴,以这种低劣又卑微手段,试图让她多看自己几眼。
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裴寂垂着眼睫,没有看她。
他声音亦是很低:“那些事与无关,你不用施舍同情。”
停顿片刻,少年音莫名染沙哑:“……不可怜。”
有肚子里尚未出生孽种。”
孽种。
宁宁心头颤,缓缓蹙眉。
这是裴寂从不曾向旁人倾诉言语。
他性格要强,倔得要命,从来都不屑于向他人展示自己曾经伤疤,可此时此刻,却破天荒地想让宁宁知道。
宁宁抬头与他对视,清澈声线在空蒙月色下悠悠响起,莫名有几分蛊惑人心魔力:“们裴寂多好啊,会烹饪、会降妖除魔、还会做好多好多漂亮小玩具,其他人谁能比你更厉害?崇拜都还来不及。”
……她怎能语气寻常地说出这种话。
向来独来独往少年从未听过如此直白言语,哪怕知晓她是出于安慰,也还是无措到耳朵滚烫。
“而且,”宁宁说着顿,把目光在他脸上停很久,自顾自笑起来,“裴寂长得很好看嘛,比很多很多人都要
像离开水泊、即将被溺死鱼,他这生狼狈得要命。
可即便如此,也会有想要坚守,属于自己最后点支离破碎尊严。
唯有她。
裴寂不愿被宁宁看不起。
竹林里静瞬。
谢逾与那位女人爱恨纠葛确与他关联甚小,可裴寂将那多秘辛全盘托出,唯隐瞒下来,全是关于他自己故事。
比如承受着母亲对于谢逾恨意,每日在暗不见天日地窖中苟延残喘、遍体鳞伤;
比如自娘亲重病身亡后四处流浪,曾因为个包子,被街边混混打破额头;
比如继承属于魔君浓郁魔气,被旁人视作不可接触怪物,不知受到过多少羞辱与漠视。
那女人将他取名为“寂”。
裴寂说不清楚自己所思所想。
他力量何其微不足道,对外界肆无忌惮折辱无能为力,只能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求饶,天又天地苦熬。
久而久之,少年逐渐习惯在蔑视与排斥中过活,疼痛、责罚、生死线,不需要任何协助,仅凭他人力量,也能咬着牙挺过去。
——裴寂本应习惯。
可宁宁抛出糖点接着点,他尝到甜头食髓知味,在心底最为阴暗角落,有个声音疯狂叫嚣着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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