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循声回头,见来人,皆是怔。
萧韫下意识缩脚丫,想要起身行礼,孰料秦婈没放,半起身子像小鸭子样栽到榻上。
“阿娘!”
他道。
秦婈这才放手。
萧聿把掀起帘拢,径直走进内殿。
屋内门扉紧闭,烛火摇曳。
秦昭仪显然刚沐浴过,乌黑柔顺长发不饰物,散落在身后。
她正抱着洗香香萧韫穿鞋袜。
小皇子脚丫白白嫩嫩,秦婈故意握住,用指尖挠下,惹得萧韫下意识缩脚丫,生生打个激灵,然后扯着秦婈喊:“阿娘,痒,痒,放手,放手,哈哈,哈哈……”
宫人们屏息而立,谁都不敢抬头,盛公公心里鄙夷,高门贵女,何至于此,眼见皇帝要迈步,忙撑伞小跑步跟上去,叠声地喊:
“陛下,莫淋着雨,损坏龙体。”
头顶雨不过须臾,竟又大许多,打在伞上噼噼啪啪,整个宫殿都仿佛要被水声淹没。
“陛下,咱回养心殿吗?”
盛公公问。
外走,殿外雨声潺潺,行人无声在殿内行走。楚潆路将人送出慈宁宫,在即将出慈宁宫门时,忽然唤:
“陛下。”
萧聿脚步顿,回头看她。
楚潆攥紧拳头,双眼雾蒙蒙地看着他:“臣女……想留在宫中永远侍奉太后、侍奉陛下,陛下可否成全?”
夜黑风高,楚家嫡女自荐枕席这种事,只怕说出去都是无人敢信。
萧韫脸红成片,却还是认认真真地整理衣裳,起身下地,拱起手:
“儿臣给父皇请安。”
秦婈看着小皇子脑袋上支棱起小撮毛,眼睛跟着弯成天上轮明月,只是面前目光灼灼,不容忽视,便也跟着下床,行个礼:“
秦婈笑着继续挠他痒痒,大小在床上玩成团,正起劲,就听门口传来低低声咳。
两人闹得正欢,谁也没听见……
萧聿听着小皇子咯咯咯笑,又见秦婈笑地那般模样,心中划过丝暖意。
他握拳抵唇,又咳声。
这回,榻上两人都听见……
萧聿沉吟片刻:
“起风,撤辇,朕回景仁宫。”
盛公公听罢,连忙冲后面摆摆手,宫人齐躬身退下。
萧聿却拿过盛公公手中羊角灯,疾步向景仁宫走去,很快便到景仁宫。
没有落辇声,没有通报声,竹兰竹心站门口,直接跟萧聿打个照面,险吓得魂飞魄散,只忙不迭跪下地去,唤声“陛下”,都来不及知会主子。
萧聿眸光暗,沉声道:“六姑娘今日这话,朕就当没听见。”
高门贵女脸皮比纸都薄,皇帝这句“就当没听见”,已是让她娇靥染红,羞愧万分,恨不得就此钻进地里去,再不见人。
可楚潆只想赌这回,也只能赌这回。
她放下伞,忽地上前步,任由大雨瓢泼,湿透薄衫将双十年华美好全部勾勒出来,她伸手扯住他袍角,轻轻贴上去,哽咽道:“臣女幼时进宫请安,还曾大着胆子唤过陛下几回三哥哥……臣女不敢奢求陛下念着往日情分……”
“那就别说。”萧聿推开她,袍袖就无情从女子手中溜出,他字句道,“你是太后亲侄女,朕不会治你御前失仪之罪,但你枉顾礼义廉耻,也是坏规矩,就跪在这清醒清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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