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岱川担忧地看他眼,说:“死有什好可怕,你活着时候才叫可怕。”
李从被逗笑,只是笑里抑制不住地带上悲凉。
陈岱川道:“说到这里,有点必须强调,毒酒真不是意思,是高璋擅作主张。”
“没事。”李从摆手,“你毒死也是立场所在,都过千多年,还要找你索命啊?”
陈岱川较真道:“无关你在不在意,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陈岱川说:“在你写完那段遗言后就知道,以前看过。”
“嗯?”
陈岱川看着他:“你死时候,去看过,在地上捡到那张纸团。”
李从下意识抖,就跟踏空样。
陈岱川又道:“本应该早点就知道,你写得剧本太细致,哪个现代人能那精准地还原南宣?大约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吧,竟然没觉得怪异。”
“原本已经忘第次见你情形。”陈岱川凝视李从湿润眼睛,“但当意识到你就是李丛时候,关于你记忆就逐渐变得清晰,记起很多,历历在目,如在昨日。”
李从忽然以手掩面,发出声类似于哭泣喘息。
陈岱川无言地与李从隔桌对立,任由李从发泄着情绪。
好半晌,李从才移开潮湿掌心,红着眼,如昨天陈岱川。
李从端起咖啡——这咖啡早就冷,又苦又涩,李从眉毛都没皱地灌下大口,长长地出口气,三魂七魄在巨大苦味中缓缓归位,感知终于回来。
童心性话。
他早就不是个孩子,他对自己注定苦难命运,早已有清晰深刻认知。
想来想去,或许还是因为那场雪下得太大,就算是土生土长南宣人,辈子也很少见到那大雪。
什红墙碧瓦、枯树残花,皇帝待崇德金殿、村野住茅屋瓦房,都统统被白雪掩盖,极目间片澄澈,天下大同。
让乍入南宣小小李丛恍惚间就忘这个世界本来模样,他还以为雪落洁白时,切就都是洁白。
“可怕吗?”
陈岱川疑惑:“什?”
李从说得有些艰难:“死后,是什样子?”
陈岱川回想下,说:“很瘦,很憔悴。”
“可怕吗?”李从又问。
李从这才正眼看向陈岱川,和太子宣慈完全不样脸,但这刻,两张脸完美无缺地融合。
李从笑下,尽管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导致脸颊肌肉僵硬,笑得不是很好看。
陈岱川也在笑,带着克制,肩膀微微颤动着。
两个人如同孤魂野鬼,朝相遇,就成活生生人。
“你昨天才知道是李丛?”李从心情平复下来,声音还有些含混沙哑。
那段隐秘、难宣于口往事,就如同那年冬天片雪花,只轻快飞扬刹那,就在公公凌厉呵斥中,陡然坠落,融入污浊泥土中。
李丛垂着头,目不敢斜视,卑微、谨慎、如履薄冰地进殿叩拜敌国皇帝。
他小小身影,也被漫天雪花掩盖。
本已诉诸雪融往事,为何又被提及?
被眼前这个西装革履、英俊沉稳男人,字句地从灵魂深处拉出来,再次化为飞雪飘洒,落满身,落进李从眼里,被活着温度融化成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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