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恍惚,呆呆地直坐到古祭坛上落满黑暗然后再渐渐浮起月光,心里才有点儿明白,母亲不能再来这园中找。
曾有过好多回,在这园子里待得太久,母亲就来找。她来找又不想让发觉,只要见还好好地在这园子里,她就悄悄转身回去,看见过几次她背影。也看见过几回她四处张望情景,她视力不好,端着眼镜像在寻找海上条船,她没看见时已经看见她,待看见她也看见就不去看她,过会儿再抬头看她就又看见她缓缓离去背影。单是无法知道有多少回她没有找到。有回坐在矮树丛中,树丛很密,看见她没有找到;她个人在园子里走,走过身旁,走过经常待些地方,步履茫然又急迫。不知道她已经找多久还要找多久,不知道为什决意不喊她——但这绝不是小时候捉迷藏,这也许是出于长大男孩子倔强或羞涩?但这倔强只留给痛悔,丝毫也没有骄傲。真想告诫所有长大男孩子,千万不要跟母亲来这套倔强,羞涩就更不必,已经懂可已经来不及。
儿子想使母亲骄傲,这心情毕竟是太真实,以致使“想出名”这声名狼藉念头也多少改变点儿形象。这是个复杂问题,且不去管它罢。随着小说获奖激动逐日暗淡,开始相信,至少有点是想错:用纸笔在报刊上碰撞开条路,并不就是母亲盼望找到那条路。年年月月都到这园子里来,年年月月都要想,母亲盼望找到那条路到底是什。母亲生前没给留下过什隽永哲言,或要恪守教诲,只是在她去世之后,她艰难命运、坚忍意志和毫不张扬爱,随光阴流转,在印象中愈加鲜明深刻。
有年,十月风又翻动起安详落叶,在园中读书,听见两个散步老人说:“没想到这园子有这大。”放下书,想,这大座园子,要在其中找到她儿子,母亲走过多少焦灼路。多年来头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车辙,有过车辙地方也都有过母亲脚印。
三
如果以天中时间来对应四季,当然春天是早晨,夏天是中午,秋天是黄昏,冬天是夜晚。如果以乐器来对应四季,想春天应该是小号,夏天是定音鼓,秋天是大提琴,冬天是圆号和长笛。要是以这园子里声响来对应四季呢?那,春天是祭坛上空漂浮着鸽子哨音,夏天是冗长蝉歌和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对蝉歌取笑,秋天是古殿檐头风铃响,冬天是啄木鸟随意而空旷啄木声。以园中景物对应四季,春天是径时而苍白时而黑润小路,时而明朗时而阴晦天上摇荡着串串杨花;夏天是条条耀眼而灼人石凳,或阴凉而爬满青苔石阶,阶下有果皮,阶上有半张被坐皱报纸;秋天是座青铜大钟,在园子西北角上曾丢弃着座很大铜钟,铜钟与这园子般年纪,浑身挂满绿锈,文字已不清晰;冬天,是林中空地上几只羽毛蓬松老麻雀。以心绪对应四季呢?春天是卧病季节,否则人们不易发觉春天残忍与渴望;夏天,情人们应该在这个季节里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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