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蹚着雪走到医院,走到产房窗檐下,在那儿站半宿,天快亮时才听见轻轻地来。母亲稍后才看见来。奶奶说,母亲为生那个丑东西伤心好久,那时候母亲年轻又漂亮。这件事母亲后来闭口不谈,只说来时候“层黑皮包着骨头”,她这样说时候已经流露着欣慰,看渐渐长得像回事。但这切都是真吗?
蹒跚地走出屋门,走进院子,个真实世界才开始提供凭证。太阳晒热花草气味,太阳晒热砖石气味,阳光在风中舞蹈、流动。青砖铺成十字甬道连接起四面房屋,把院子隔成四块均等土地,两块上面各有棵枣树,另两块种满西番莲。西番莲顾自开着硕大花朵,蜜蜂在层叠花瓣中间钻进钻出,嗡嗡地开采。蝴蝶悠闲飘逸,飞来飞去,悄无声息仿佛幻影。枣树下落满移动树影,落满细碎枣花。青黄枣花像层粉,覆盖着地上青苔,很滑,踩上去要小心。天上,或者是云彩里,有些声音,有些缥缈不知所在声音——风声?铃声?还是歌声?说不清,很久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声音,但走到那块蓝天下面就听见他,甚至在襁褓中就已经听见他。那声音清朗,欢欣,悠悠扬扬,不紧不慢,仿佛是生命固有召唤,执意要你去注意他,去寻找他、看望他,甚或去投奔他。
迈过高高门槛,艰难地走出院门,眼前是条安静小街,细长、规整,两三个陌生身影走过,走向东边朝阳,走进西边落日。东边和西边都不知通向哪里,都不知连接着什,惟那美妙声音不惊不懈,如风如流……
永远都看见那条小街,看见个孩子站在门前台阶上眺望。朝阳或是落日弄花他眼睛,浮起群黑色斑点,他闭上眼睛,有点儿怕,不知所措,很久,再睁开眼睛,啊好,世界又是片光明……有两个黑衣僧人在沿街房檐下悄然走过……几只蜻蜓平稳地盘桓,翅膀上闪动着光芒……鸽哨声时隐时现,平缓,悠长,渐渐地近,扑噜噜飞过头顶,又渐渐远,在天边像团飞舞纸屑……这是件奇怪事,既看见眺望,又看见在眺望。
那些情景如今都到哪儿去?那时刻,那孩子,那样心情,惊奇和痴迷目光,切往日情景,都到哪儿去?它们飘进宇宙,是呀,飘去五十年。但这是不是说,它们只不过飘离此时此地,其实它们依然存在?
梦是什?回忆,是怎回事?
倘若在五十光年之外有架倍数足够大望远镜,有个观察点,料必那些情景便依然如故,那条小街,小街上空鸽群,两个无名僧人,蜻蜓翅膀上闪光和那个痴迷孩子,还有天空中美妙声音,便如既往。如果那望远镜以光速度继续跟随,那个孩子便永远都站在那条小街上,痴迷地眺望。要是那望远镜停下来,停在五十光年之外某个地方,生就会依次重现,五十年历史便将从头上演。
真是神奇。很可能,生和死都不过取决于观察,取决于观察远与近。比如,当颗距离们数十万光年星星实际早已熄灭,它却正在们视野里度着它青年时光。
时间限制们,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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