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轻声问:“谁呀?”
没人回答。
“小恒妈,是吗?”
没人理睬。
小恒妈哀恐目
“完全是偶然。红卫兵本来是冲着小红舅姥爷去,然后各家看看,就在小恒家翻出那些东西。”
几十匹绫罗绸缎,色彩缤纷华贵,铺散开,铺得满院子都是,地金光灿烂。
小恒妈跪在院子中央,面如土灰。
银元把把地抛起来,落在柔软绸缎上,沉甸甸但没有声音。
接着是皮带抽打在皮肉上震响,先还零碎,渐渐地密集。
“还用谁说?东西都给抄走,连那家大人也给带走。”
“真?”
“骗你是孙子。还从家抄出解放前地契呢!那家老头老太太跪在院子里让红卫兵抽顿皮带,还说要送他们回原籍劳改去呢。”
小恒汇报轰轰烈烈,听得胆战心惊。
那天晚上,母亲跟奶奶商量,让奶奶不如先回老家躲躲。奶奶悄然落泪。母亲说:“先躲过这阵子再说,等没事就接您回来。”真正是躲在角落里发抖,不敢再听,溜出家门,心里乱七八糟地在街上走,直走回学校。
尚不分明,战战兢兢地混进g,m队伍也曾去清华园里造过次反,到个“反动学术权威”家里砸几件摆设,毁几双资产阶级色彩相当浓重皮鞋。但不久,非“红五类”出身者便不可造反,和几个不红不黑同学便早早地做逍遥派。随后,班里又有人被揭露出隐瞒罪恶出身,脸上竭力表现着愤怒,心里却暗暗地发抖。可什人才会暗暗地发抖呢?耳边便响起句话现成解释:“让阶级敌人躲在阴暗角落里去发抖吧!”
再见小恒时,他已是身“民办绿”(自制军装,惟颜色露出马脚,就好比当今假冒名牌,或当初阿Q,自以为已是g,m党)。把他从头到脚看遍,不便说什,惟低头听他汇报。
“嘿不骗你,后院小红家偷偷烧几张画,有张上居然印着青天白日旗!”
“真?”
“当然。也不知让谁看见给报告,小红她舅姥爷这几天正扫大街哪。”
老海棠树树阴下,小恒妈两眼呆滞声不吭,皮带仿佛抽打着木桩。
红卫兵愤怒地斥骂。
斥骂声惊动那条街。
邻居们早都出来,静静地站在四周台阶下。
街上人吵吵嚷嚷地涌进院门,然后也都静静地站在四周台阶下。
几天后奶奶走。母亲来学校告诉:奶奶没受什委屈,平平安安地走。松口气。但即便在那刻,也知道,这口气是为什松。良心,其实什都明白。不过,明白,未必就能阻止人性罪恶。多年来,直躲避着那罪恶刻。但其实,那是永远都躲避不开。
母亲还告诉,小恒家也走。
“小恒?怎回事?”
“从他家搜出几大箱子绸缎,还有银元。”
“怎会?”
“是吗?”
“西屋见,吓得把沙发也拆。沙发里你猜是什?全是烂麻袋片!”
四周比较安静。小恒很是兴奋。
“听说后街有家,红卫兵也不是怎知道,从他们家箱子里翻出堆没开封瑞士表,又从装盐坛子里找出好些金条!”
“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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