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沈茴再次坐在龙床上,等着皇帝归来。
只是今非昔比,她今日再来这里与初入宫那日心情已经大不同。
初入宫那晚,她心惊胆战,又怕又恨。她恨皇帝是天下至尊,拿他无可奈何,自己只能
到这步,不管今晚侍寝时裴徊光是否来阻止,都变得没那重要。沈茴想要,从来不仅仅是为避开圣宠。更重要,是日后帝王驾崩时,裴徊光对齐煜支持。
“娘娘,袖炉在您身侧。”灿珠在外面说。
沈茴这才将旁袖炉握在掌中,慢慢取暖。
沈茴先回永凤宫沐浴换衣。
灿珠给她收拾衣物时,发现她裙里沾着血污吓得半天没缓过神来。她也不敢将衣物交给宫婢,亲自来处理。
那雪帕子是干,未曾湿过水,自然不能将他指上血污完全擦净,留下点点痕迹,那痕迹悄悄留在他指上纹路里。
“至于吗?”裴徊光低笑声,“呵。你即不来,咱家也舍不得。”
裴徊光望着玉檀夹道黑暗尽头,慢悠悠地舔舔手指。
·
沈茴坐进凤舆,立刻用微颤双手贴在自己脸上。
欢心取不得?于是,他望着她眼睛,徐徐开口实话实说:“就算是九霄仙人欢心,娘娘也哄得。”
下刻,裴徊光膝上轻,沈茴已经起来。
“掌印安歇,本宫要回去重新沐洗往元龙殿去。”她弯腰,将那方沾满血污雪帕子塞进他手中,微微用力握下他手,又转瞬松开。
她转身下楼,不回头,脚步也不留恋。
唯有搭在臂弯藏青披帛随着她脚步,飘出些逶迤婉转弧度。
沈茴收拾妥当后,元龙殿车鸾已经过来。沈茴神色如常地登上车鸾,沉月和拾星路忐忑地跟着。
皇帝并不在元龙殿,还在兰贵人那边。
元龙殿掌事公公奉承地弯腰解释:“听太医意思,兰贵人已经发动,小殿下马上要生。是以陛下虽耽搁在那边,要不多久就会回来。”
“事关龙嗣,没有更重要事情。”沈茴笑着说话,脸和气柔和。
掌事公公也不多话,吩咐殿内人仔细伺候,才弓身退下去。他也没有走远,只在外间候着,等着吩咐。
她向来畏寒,此时竟觉得脸上烫得厉害,只得用凉凉手心来降温。
所有强撑出来从容冷静荡然无存。
可她仍旧硬着头皮逼自己去回忆,回忆刚刚在书阁里每句话每个举动每个眼神可有纰漏。
竟,真走到这步。
听着抬舆人密密麻麻踩雪声,沈茴逐渐冷静下来。
裴徊光依旧坐在圈椅里,听着她步步踏在木梯上声音,渐渐远无。他身上雪衣干净整洁,拂拂前摆,就连她坐过留下皱痕也散去。
半晌,裴徊光起身,走到窗前,将木窗推开往外望去。
万籁俱寂,连风也散场,只大片雪花纷纷扬扬无休无止。被玉檀相夹窄路上堆着厚厚积雪。沈茴扶着灿珠手,逐渐走远,在雪地上留下排踩过痕迹。石榴红斗篷将她整个身子裹着,就连柔情蜜意云鬓也被兜帽遮。
无星无月来相照,唯有窄路两侧玉檀间栉比昏暗宫灯引路。天地皆暗。不久,沈茴身影便隐在黑暗远处,看不见。
裴徊光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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