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不使读者把注意力耗费在案件具体内容上,们不妨先把案件底交代出来。即便站在朝廷立场上,这也完全是个莫须有可笑事件。群大大小小文化官僚硬说苏东坡在很多诗中流露对z.府不满和不敬,方法是对他诗中词句作上纲上线诠释,搞半天连神宗皇帝也不太相信——他在将信将疑之间,几乎不得已地判苏东坡罪。
在中国古代皇帝中,宋神宗确实是不算坏。在他内心并没有迫害苏东坡任何企图,他深知苏东坡才华。他祖母光献太皇太后甚至竭力要保护苏东坡,而他又是尊重祖母。在这种情况下,苏东坡不是非常安全吗?然而,完全不以神宗皇帝和太皇太后意志为转移,名震九州、官居太守苏东坡还是下大狱。这股强大而邪恶力量,很值得研究。
使神宗皇帝动摇,是突然之间批评苏东坡言论几乎不约而同地聚合到起。他为维护自己尊重舆论形象,不能为苏东坡说话。
那,批评苏东坡言论为什会不约而同地聚合在起呢?想最简要回答是他弟弟苏辙说那句话:“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
他太出色、太响亮,能把四周笔墨比得十分寒碜,能
这便是黄州赤壁,或者说是东坡赤壁。赭红色陡坡直逼着浩荡大江,坡上有险道可供俯瞰,江面有小船可供仰望。
地方不大,但俯仰之间就有气势,有伟大与渺小比照,有时间和空间倒错,因此也就有冥思价值。
苏东坡走过地方很多,其中不少地方远比黄州美丽。但是,这个僻远黄州却给他巨大惊喜和震动,他甚至把黄州当作他生中最重要人生驿站。这切,决定于他来黄州原因和心态。
他从监狱里走来,带着个极小官职,实际上以个流放罪犯身份走来。他带着官场和文坛泼给他浑身脏水走来,他满心侥幸又满心绝望地走来。他被人押着,远离自己家眷,没有资格选择黄州之外任何个地方,朝着这个当时还很荒凉小镇走来。
他很疲倦,他很狼狈。出汴梁,过河南,渡淮河,进湖北,抵黄州。萧条黄州没有给他预备任何住所,他只得在所寺庙中住下。他擦把脸,喘口气,四周片静寂,连个朋友也没有。他闭上眼睛摇摇头。
二
人们有时也许会傻想,像苏东坡这样让中国人共享千年大文豪,应该是他所处时代无上骄傲,他周围人定会小心地珍惜他,虔诚地仰望他,总不愿意去找他麻烦吧?
事实恰恰相反,越是超时代文化名人,往往越不能相容于他所处具体时代。中国世俗社会机制非常奇特,它方面愿意播扬和哄传位文化名人声誉,利用他、榨取他、引诱他,另方面从本质上却把他视为异类,迟早会排拒他、糟践他、毁坏他。起哄式传扬,转化为起哄式贬损,两种起哄都起源于自卑而狡黠觊觎心态,两种起哄都与健康文化氛围南辕北辙。
苏东坡到黄州来之前正陷于个被文学史家称为“乌台诗案”案件中。这个案件具体内容是特殊,但集中反映文化名人在中国社会中普遍遭遇,很值得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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