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株连之风极盛时代,与流放者保持友谊是件十分危险事。何况地处遥远,在当时交通和通信条件下要维系友谊又非常艰难。因此,流放者们完全可以凭借往昔友谊维持程度,来重新评验自己原先置身世界。
元朝时,浙江人骆长官被流放到东北,他朋友孙子耕竟从杭州路相伴到东北。清康熙年间,兵部尚书蔡毓荣获罪流放黑龙江,他朋友上海人何世澄不仅路护送,而且陪着蔡毓荣在黑龙江住两年多才返回江南。
让特别倾心是,康熙年间顾贞观把自己老友吴兆骞从东北流放地救出来那番苦工夫。
顾贞观知道老友在边荒时间已经很长,吃足各种苦头,很想晚年能赎他回来让他过几天安定日子,为此他愿意叩拜座座朱门来集资。但这事不能光靠钱,还要让当朝最有权威人点头。他好不容易结识当朝太傅明珠儿子纳兰容若。纳兰容若是个人品和文品都不错人,也乐于帮助朋友,但对顾贞观提出这个要求却觉得事关重大,难以点头。
顾贞观没有办法,只得拿出他因思念吴兆骞而写词作《金缕曲》两首给纳兰容若看。两首词全文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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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例,使后来流放者们陷入深思:既然朝廷对自己使者都是这副模样,那它真值得大家为它守节效忠吗?们过去头脑中认为至高无上切,真是那样有价值吗?
顺着这思想脉络,东北流放地出现个奇迹:不少被流放清朝*员与反清义士结成好朋友,甚至到生死莫逆地步。原先各自政治立场都消解,消解在对人生价值重新确认里。
当官衔、身份、家产被剥除时,剩下就是生命对生命直接呼唤。著名反清义士函可,在东北流放时最要好那些朋友李裀、魏琯、季开生、李呈祥、郝浴、陈掖臣等人,几乎都是被贬清朝官吏。但他却以这些人为骨干,成立个“冰天诗社”。
函可那些朋友,在个人人品上都很值得敬重。例如,李裀获罪是因为上谏朝廷,指陈当时“逃人法”立法过重,株连太多;魏琯因上疏主张个犯人妻子“应免流徙”而自己反被流徙;季开生是谏阻皇帝到民间选美女;郝浴是弹劾吴三桂骄横不法……总之都是些善良而正直人。现在他们发言权被剥夺,但善良和正直却剥夺不。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记不起,从
函可与他们结社是在顺治七年,那个时候,江南很多知识分子还在以仕清为耻,因此是看不起仕清反被清害汉族*员。但函可却完全不理这套,以毫无障碍心态发现他们善良与正直,把他们作为个个有独立人品个人来尊重。
政敌不见,对立松懈,只剩下群赤诚相见朋友。
有朋友,再大灾害也会消去大半;有朋友,再糟环境也会风光顿生。
敢断言,在漫长中国古代社会中,最珍贵、最感人友谊必定产生在朔北和南荒流放地,产生在那些蓬头垢面文士们中间。其他那些著名友谊佳话,外部雕饰太多。
除流放者之间友谊外,外人与流放者友谊也有种特殊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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