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船几个人中大哥,用身体死死地压着船尾。他们回头看眼都惊叫:怎整个儿都成黑色?
被海水次次浇泼,会让衣服颜色变深,这是可以解释,但整个人怎会变黑?
想,那也许是在生命边涯上,发出加重自己身体分量火急警报,于是,生命底层玄铁之气、墨玉之气全然调动并霎时释出。古代将士,也有遇强敌便通体迸发黑气情景。
不管怎说,此刻,岩雕已变成铁铸,真把小船压住在狂涛之间。
三
此刻正在西太平洋条小船上,浑身早已被海浪浇得透湿。次次让海风吹干,接着又是劈头盖脑浪,满嘴咸苦,眼睛渍得生疼。
手扳着船帮,手抓着缆绳,只咬着牙命令自己,万不可哆嗦。只要哆嗦,绷在身上最后道心理防卫就会懈弛,那,千百顷海浪海风会从汗毛孔里涌进,整个生命立即散架。
不敢细想现在所处真实位置,只当作是在自己熟悉海域。但偶尔心底又会掠过阵惊悚,却又不愿承认:这是太平洋中最深马里亚纳海沟西南部,海底深度超过珠穆朗玛峰高度。按世界地理,是在“狭义大洋洲”中部,属密克罗尼西亚(Micronesia)。最近岛屿,叫雅浦(Yap),那也是们晚间栖宿地。
二
见到群海鸟。
这很荒唐。它们飞到无边沧海腹地,究竟来干什?又怎回去?最近岛屿也已经很远,它们飞得到那里吗?
据说,它们是要叼食浮游到海面小鱼。但这种解释非常可疑,因为看那久,没见到只海鸟叼起过条小鱼
最深海,海面状况有点特别。不像海明威所写加勒比海,不像海涅所写北海,也不像塞万提斯所写地中海。海水颜色,并非般想象深蓝色,而是黑褐色,里边还略泛点紫光。那些海浪不像是液体,而有凝固感。似乎刚刚由固体催动,或恰恰就要在下刻凝固。
不远处也有条小船,看它也就知道自己。会儿,那小船似乎是群山顶上圣物,光衬托着它,云渲染着它,们须虔诚仰视才能睹它崇高。但它突然不见,不仅是它,连群山也不见,正吃惊,发现不远处有个巨大深渊,它正陷落在渊底,那卑微和渺小,似乎转眼就要被全然吞没。还没有回过神来,排群山又耸立在半天,那群山顶上,又有它在天光云影间闪耀。
如此极上极下,极高极低,却完全没有喧嚣,安静得让人窒息,转换得无比玄奥。
很难在小船上坐住,但必须坐住,而且要坐得又挺又直。那就只能用双手手指,扣住船帮和缆绳,像要扣入它们深处,把它们扣穿。在前面刚刚说过,在海船中万不可哆嗦,现在要进步补充,在最大浪涛袭来时,连稍稍躲闪下也不可以。躲闪,人就成活体,成软体,必然会挣扎,会喊叫,而挣扎和喊叫在这里,就等于灭亡。
要做到又挺又直,也不可以有点儿走神,必须全神贯注地拼将全部肢体,变成千古岩雕。面对四面八方狂,bao,任何别身段、姿态和计策都毫无用处,只能是千古岩雕。哪怕是裂、断,也是千古岩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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