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残疾与爱情（4 / 6）

辛苦又渴望事，从那高高台阶上往下跳（“、二、三！”往下跳，“预备——齐！”往下跳），则是兼着恐惧和激动壮举。当然当然，你曾经还很小。那时C还小，但是未来已经存在。或者是，过去并未消失。在这六月，仍能看见个小男孩儿，丝不挂，就站在那台阶前，青青枣花洒在他脚下，细细碎碎洒得地。赤身裸体小男孩儿看见太阳落在肩上，落在胸前，暖洋洋地落在肚皮上起伏起伏，肚脐凹陷处留点阴暗，收口气，太阳无比安祥地照耀那朵小小男人标志，微风轻拂，或许是风把他影子吹落地上？男孩儿弯腰在地上摸那影子，把红褐色小屁股眼儿肆无忌惮地悬在太阳里。过去并未消失，而未来已经存在。仍能看见那男孩儿扶着台阶青条石走，新鲜而茁壮两条小腿交替着向前。男孩儿发现墙脚下毛茸茸青苔，发现石缝中蚂蚁东奔西跑，发现缕阳光在屋檐下变幻形状，仰头看群鸟儿呼叫着在庭院空中飞过……男孩儿无可非议无从挑剔地接受这样个世界，接受他这份存在。

C生命就从这儿进入世界。也许是，世界徐徐飘来，在这儿萌生出个欲望视点（们把他叫作C），借此得以延伸拓展：树风房屋街道日月山川天深地远啦啦啦你会唱歌走出屋门走到街上走着童年啦啦啦你唱着歌唱着天上条路与云中条船唱过少年痴啦啦啦

啦啦啦个瘦高单薄青年路过村落路过田园路过雨雪中车站路过旷野高原落日孤烟啦啦啦啦歌声正美好正有缕诱人神秘和激动扑面而来但是音调变你正要走进爱情但是你先步走进残疾于是都变切都变几分钟之前你还蹦着跳着啦啦啦满怀梦想地走向爱情几分钟之后你掉进残疾在你必经之路上残疾早已排在爱情之前等你到来无从防备无以逃避你必须接受就像时间不可逆切都无可挽回就像年龄过来就不能退回去

就像死不能复生……坐在轮椅上很多年很多年中你记得看过个电影电影中监狱或者集中营逃跑人被抓回来绞死狱卒对活着人喊想逃出去吗你们死这条心吧那声喊切中要害那声喊也许并不比死更可怕但也许比死更可怕所以有人为它死就是死也要逃想逃出去吗死这条心吧那声喊惊魂动魄让你看见时间不能退回去时间才真是这样想逃出去吗死这条心吧那两条几近枯萎腿不可能再变回到过去变得像原来那样健康结实漂亮你已不是以往你再不可能是以往你死这条心吧时间不可逆转……

时间是个怪物，最令人不解谜。

１２

x在屋里填写结婚登记表格时候，那老太太不声不响地溜出来，微笑着走到C身旁。轮椅进不屋，C独自坐在西房山墙下荫凉里，正纳罕着另间屋门上标牌——“爱委会”，莫非爱情也有个专门委员会来管？是不是爱情也要登记呢？那，都得填写些什样表格才能获准去爱呢？谢天谢地，那老太太说：“呵，这个嘛，是‘爱国卫生委员会’缩写。”老太太凑近他，压低声音问：你们双方都愿意吗？当然，他说。你身体检查过？当然，检查证明您不是看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