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类毛线,她叫得出所有影星和歌星名字,并谙熟他们婚恋史。丈夫脾气好得不能再好,对她从无挑剔,给他买什衣服他就穿什衣服,除吃饭和抽点儿烟他再不需要钱。女儿已经上大学,大致上不用她操心。不知她从哪儿找来许许多多奇奇怪怪杂志,不管是站在厨房里、坐在厕所里、躺在沙发上、趴在阳台栏杆上她都能看得入迷,真正为那些杜撰故事动情,有时竟至整天默默悠悠坐卧不宁,郁郁寡欢直到晚上。这样时候如果F注意到,F会惊慌地放下手里医学书问她:“怎你,哪儿不舒服?”或者:“怎感觉不好?”虽然字句都只像似医生询问,但神情语气之温柔焦虑还是更像病人家属。这使得夫人屡屡失去对他发火动力。性情愈益宽厚F夫人偶尔想过:丈夫是医生呢,还是医生是丈夫?但这问题向没有答案。杜撰故事缠绕着F夫人直到晚上,躺在床上要是她到底按捺不住还是想给F讲讲书中人物遭际,最好结果是听到阵安详鼾鸣。要是F为表明他对文学或对夫人尊重,从睡魔法力中挣扎着搭讪,结果倒要坏得多:开始还好,他毕竟还有能力顺从着夫人思路,但渐渐地他应答便南辕北辙不着边际,也可能又是些类似医疗用语——中文、英文、拉丁文、没有定,也可能是些不明由来短句,毫无规则地罗列,颇具诗意地组装。F夫人便知他正在现实和梦乡边缘徘徊。F夫人兴致全光睡意全光,月在中天,倒不如听听这个幸福医生还会说些什。然而F梦语,细听,似都有着不祥余音萦回缭绕,加杂着仿佛缺氧般喘息抑或是啜泣。有几回F夫人忽发奇想,躺在现实中与这个梦中人对话,句句跟着他逻辑勾引他说下去,那孤独梦者便呈现出从未有过亢奋,虽唱三叹般话语依旧艰涩难解,却堪称才情横溢文采飞扬,使F夫人时而暗自惊诧,时而满腹狐疑,时而醋意萌动,时而如坠五里雾中,到后来她不敢再搭腔,她觉得下下毛骨悚然,那梦语中似乎隐含着个名字,似乎个不散冤魂在片历史残迹上空留连不去。她轻轻地唤他,推他,轻轻地抚摸他,让他平息让他从那个缺氧地带里回来,她怕他真说入非非致使白天也丧失掉安定。不过F夫人这份担心纯属多余,自从二十多年前他们结婚那天起,F医生黑夜和白天从不混淆,他从不把黑夜梦带进白天。不,不是不把,而是不能,随着白昼到来无论什稀奇古怪梦都必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自己对此也深感迷惑;他记得过去母亲总嫌他做事不稳重,责备他考虑问题不实际,嘲讽他“迷迷糊糊白天也像在作梦”。事实上F夫人明白自己没有理由担心,二十多年每天都在表明,她丈夫仅止是个夜梦者,到白天他就只在条固定河床里流,不同时间里翻动着相同浪花。因而,想到F忽然泛滥到那个夏天潮流里去,F夫人总要下意识地看看周围:这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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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最后几天个晚上,F医生很晚才回到家,切都很正常他还没有吃饭,切都符合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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