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WR起来,在黑暗中心绪迷乱地坐着。夏夜星空,不与以往有什不同,但那庙院里消息正改变着这个少年。
Z肯定是本能地把目光投向架老式留声机和摞唱片,那是父亲东西,母亲把它从南方带到北方。然后,少年获救般地走向它,急切地抽出唱片,手甚至抖。音乐响。乐曲,要悠缓,要铿锵,响起来。前能是《命运》。可能是《悲怆》。可能是《田园》或者《月光》。要优雅,是《四季》或是《天鹅》,是些著名歌剧。这些高雅庄重音乐抵挡住那个美而且冷声音,这些飞扬神俊乐曲使那个女孩儿父母和哥哥姐姐也不敢骄妄,在这样旋律中九岁Z不再胆怯,又能够向那座美丽得出人意料房子眺望。借助厨房那边流过来灯光,他读着唱片套封上字——那些伟大作曲家名字他早已熟悉。那是他父亲写字,清隽,遒劲。Z抚摸它们。
这样时候WR与Z更加混淆难辨:WR把那些唱片端平,借助夏夜星光看它们,吹去套封上灰尘……只是套封上曲名与Z不同。
比如说,WR手上唱片很可能是勃拉姆斯《安魂曲》,也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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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和Z,在他们早年形象中,呈混淆状态。
譬如少年WR他听见那个可怕消息但如果他并不声张,他看见那个故事荒谬但如果他知其利害因而对谁也不说,如果少年警惕压倒少年率真,他把这荒谬悄悄地但是深深地藏进心底,那他就不是少年WR他就是少年Z——在眼前,WR形象便迅速消散,在其消散之处即刻代之以少年Z。反之,要是少年Z还未及懂得警惕必要,少年率真使他道破那个故事荒谬,那样话少年Z便要消散,在同个位置上少年WR又回来。
除此之外,他们俩,由于那流传千年荒谬故事继续地流传,在印象里他们少年境遇便不断混淆,在写作之夜有时会合而为。
知道这完全是囿于主观困境。譬如说:只看见那荒谬故事中条少年来路,但却同时看见从中走来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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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冬天晚上(抑或那个可怕消息传来夏夜),九岁Z或者十岁WR回到家,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着晚饭(抑或是到厨房里去准备明天早餐),对儿子情绪变化
Z在厨房门口站会儿,看见母亲做很多很多馒头。蒸气腾腾之中母亲面容模糊而且疲倦,只问他句:“你这下午都到哪儿去?”Z本来想问蒸这多馒头干嘛,但没问;厌倦,甚至是绝望,下子把心里填满。这些馒头,这多馒头,尤其是没完没地做它们蒸它们,蒸出满屋满院它们味儿,心里胃里脑子里都是它们圆鼓呆呆惨白都是它们庸卑不堪味儿!Z掉头走开。
WR呢?WR走进卧室,把门关紧,不开灯,趴在床上。
Z回到自己屋里,感到阵彻骨心灰意懒。整个下午情景仍在他心里纠缠不去,满院子蒸馒头味儿从门窗缝隙间钻进来,无望昏暗中那个美而且冷声音遍遍雕刻着九岁心。怨恨和愤懑就像围绕着母亲蒸气那样白虚虚地旋转、翻滚、膨胀、散失着温度、也没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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