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开始怨恨母亲,为什要把他带到这儿来?他想起南方,想起那座木结构老屋、细雨中老屋飞檐、滴水芭蕉、黎明时熄灭香火、以及天亮前某种怪虫呜叫,连那“呜哇——呜哇——”怪叫也似乎亲切起来。他想起南方月下母亲白皙脖颈和挽得高高发誓,母亲窈窕身影无声地游移在老屋里、庭院中、走廊上,温柔而芬芳母亲双唇吻着他……他想求母亲带他回去,他甚至怀恋起北方老家,怀恋起葵花香风和葵林中养蜂人小屋,他想和母亲起回去,无论是哪儿,回去,不要在这儿,这儿不是家,回到和母亲家去回到仅仅属于和母亲家去吧。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母亲不会同意。少年为此流泪。现在母亲变,变老,变得慌张、邋遢、粗糙、委顿,Z认为这全是那个臭气哄哄酒鬼造成。母亲怎会愿意和那样个丑陋庸俗人起生活呢?Z于是想起生父,那个从未见过面男人,因而不是回忆只能是想象。想象,总是在山高水长地方,总是在地阔天宽地方,在北方,森林与荒原连接地带,或许寒冷,阴郁,阳光在皮肤上和在心底都令人珍惜,阳光很不容易,但即便阴云密布即便凄风苦雨,那个男人也是毫无迟疑地大步走着,孤傲而尊贵,那才是他父亲,那才可以是他——画家Z父亲。
对此有两点感想:是,这想象图景已经接近未来那幅画作气氛,想象中那个男人步履,势必演变为那根白色羽毛自命不
梦想都是,能有个弟弟。”
母亲搂住这对异父异母姐弟,对Z说:“你有个,好姐姐。”
Z看着M,不言语。十二岁M拉拉Z手,看样子九岁Z不反对。
这时,屋子里忽然蹿起阵臭气,而且阵阵越来越浓重几乎让人不能呼吸。
Z最先喊起来:“是他,是他!”喊着,向屋外逃跑,其状如受奇耻大辱。
原来是那醉者,在沉睡二十四小时之后感到要去厕所,他挣扎着但是尚未能挣脱睡魔控制,自己先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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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对那阵浓烈臭味印象深刻,以至在随后岁月里Z只要走进继父家,那种令人作呕气味立刻旋蹿起来,令Z窒息。或者那气味,并不是在空间中而只是在Z嗅觉中,频繁出现,成为继父家氛围。Z心里,从未承认过那是自己家。
那天他跑出屋子,又跑出院子,跑过那条小街,直跑上城墙。少年Z跪在城墙上大口大口地呕吐,直到肠胃都要吐出来,那污浊庸卑味道仍不消散。
城墙残损破败,城砖丢失很多。附近民宅很多是用城砖盖,拥挤民宅之中,有城砖砌起来鸡窝狗舍。那古老城墙,很多地方已经完全像道黄土荒岗,茂盛野草能把少年Z淹没,其间有蟋蟀在叫,有蛇在游,有发情猫们在约会,有黄鼠狼影子偶尔流窜。Z跪在荒草丛中,看着城墙下灰压压大片民房,点点灯火坚持着亮在那儿,似无丝生气,但有喊声、唱声、骂声、笑声和哭声从那洞穴似屋顶下传出,有不过是活着东西在那洞道般胡同里走动,想Z可能平生第次怀疑:那为什肯定是人而不是其他什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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