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之夜,理解诗人困苦:独特心愿,必要依靠独特表达。
(写作之夜,为给爱语言找到性词汇,或者是为使性激动回到爱家园,常处于同诗人L样困境。比如“行房”或“房事”,古板腐朽得如同两具僵尸;“性行为”和“性生活”呢,又庸常无奇得尽失激情。怎样描写恋人身体呢?“臀部”?简直无生气;“屁股”?又失虔敬。用什声音去呼唤男人和女人那天赋花朵呢?想尽人间已有词汇,不是过分冷漠,就是流于猥狎,“花朵”二字总又嫌雕琢,总又像躲闪。“做爱”原是个好词儿,曾经是,但又已经用滥。)
诗人由衷地发现:上帝留给爱情语言,已被性乱埋没,都在性乱中耗散。
赤裸,和放浪,都让他想起“荒原”。想起在简陋或豪华房间里,在肮脏或干净床上,两匹喘息着随遇而欢动物,个个逃离着心魂姿势,次次无劳牵挂喊叫。他看着久别恋人,不知孰真孰假,觉得她裸体也似空空洞洞幅临时幻景。他要走近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姓名,没有历史,是个任意别人,而过去L已经丢在“荒原”未来L已经预支给“荒原”。他和她只是:过去和未来之间多余出来现在,冷漠人山人海里次偶然碰撞,随后仍要在人山人海里隐没,或许在时空里平行,但永不相遇,互相并不存在。
镜子里,烛光照亮着诗人沉垂花朵。L在梦中无能地成为C。
方流萤飞舞夏夜。但是在这样好梦里,往日性乱使诗人丢失性命悠关语言。
铁轨上隆隆震响渐渐小下去,消失进漆黑风雪,这时,车站四周呈现南方静谧夏夜。雨后轮清白月亮,四处虫鸣唧啾,微醺夜风吹人魂魄,L看见,他恋人站在小小月台上向他招手,形单影只。“是你吗?”“是呀。”魂魄飘离肉体,飘散开,昏昏眩眩又聚拢成诗人L,在芭蕉叶下走,跟随着恋人婷婷背影。
月光亘古不衰地照耀,就是她。
芭蕉叶上,透黑晶亮水滴沿着齐齐楚楚叶脉滚动。恋人裙裾飘飘摆摆,动而无声,便在梦里L也觉得若虚若幻。恋人走进南方那座宅院,站下来,观望良久。木结构老屋高挑飞檐,门开着,窗也开着。恋人走上台阶,步履轻捷,走过回廊,走过廊柱道道黑影,走进老屋幽暗。在幽暗这儿和那儿,都亮起烛光。
是你吗?
恋人走来,在镜子里在烛光中,搂住他,像是搂住个受伤孩子。“没关系,这没
恋人转过身,激动地看着L。
是她:冷漠纺织物沿着热烈身体慢慢滑落……点点烛光轻轻跳动,在镜子里扩大,照亮她容颜,照亮她裸体,照亮她丰盈、光洁和动荡……
盼望已久,若寻千年。诗人满怀感激,知道是命运之神怜恤他思念,使她回来,使她允诺。但是,看着她,诗人千年渴望竟似无法诉说。
性命悠关语言丢在“荒原”。
L颤抖着跪倒,手足无措,唯苦苦地看她。任何动作都已司空见惯,任何方式都似在往日性乱中耗去精华,任何放浪都已平庸,再难找到种销魂荡魄、卓而不群语言能够单单给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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