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裳出门,北风夹着雪粒迎面直冲过来。岳方祇狠狠打个寒噤,紧接着心猛地沉。他转过头去,看见车棚后头,流浪汉倒在地上,旧大衣只是松散地披着。
他脑袋附近地面上,有小滩铁锈色液体。
天气天比天冷,只等开始下雪,街上就难有活物。无家可归人也是样。
大不把他捡回来,正好店里缺个帮工。这个念头出,岳方祇就忍不住又开始搓牙花子。好些事儿吧,它就没有表面上那容易。他姓岳要是个无所事事大富豪,捡个把可怜人,就当是行善积德。问题他不是啊。
岳方祇少见地叹口气,突然想起前年。前年入冬那会儿,他捡个小狗崽子。那小玩意儿头天就把他给咬,害得他跑去打针,花小几千。后来倒是很乖,晓得岳方祇对它不赖,奈何估计是天生身体不好,养两个月,病四五场。岳方祇那阵子带着它在宠物医院里出外进,到底也没能把它留住。隔两个月,他又捡猫崽子,也是同样结局。
猫儿狗儿都捡,人怎就捡不得。岳方祇没头没脑地想。那人命总比畜生命金贵多吧。
问题大概就在就在这儿。他想。就因为太金贵,所以麻烦起来。何况那又不是个正常人。
他呜咽声。
岳方祇被他看得心里头说不上是什滋味,于是只得抬手赶他:“去,去,回雨棚底下去,等会儿馒头好给你拿两个。”
“说怎看着他身上旧大衣那眼熟。”老富咬大口两合面儿馒头,含混道:“敢情是你。”
岳方祇在菠菜汤里捞肉丸子,没吱声。
老富吸溜口汤里粉丝:“跟你说,你可想好。”
他在老富店里吃完晚饭,提着包白切羊肉往回走。
流浪汉还在雨棚底下,把旧大衣裹得紧紧。
岳方祇看他会儿,最终还是悄悄进门,像往常样落锁。
这夜他睡得不太安稳。梦里头他带着馒头和锅盖与人茬架,板凳桌椅齐飞那种。
四点半,岳方祇被闹钟准时叫醒。他打个呵欠,觉得外头天色好像有点暗。
岳方祇哪能不知道他是什意思。不过他仍然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不就给他件儿旧衣服,有什想好不想好。”
“嘿,人这玩意儿。你管他回,就难保没有第二回第三回。回头当心这人赖上你。最好开始就别搭理,沾上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岳方祇嘲弄道:“你是说你自个儿呢吧。”
老富四十不到,是个膀大腰圆油腻男中年,头发掉得只剩个可以当电灯泡脑瓜顶。他在吉祥街上开火锅店,平日里以调戏隔壁理发店漂亮老板娘为乐,和岳方祇直关系不错。早先里吉祥街南头有个小姑娘被家里人虐待,无意中跑到他店里回,他给人家煮小碗羊肉。后来那小丫头偶尔就会理直气壮地过来蹭吃蹭喝。
老富不理会他揶揄,提醒道:“这眼瞅着可是要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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