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被捕入狱,十五天后回到遗音雅社,已经变天。
十弦琴雅韵连同社内贵重物品尽数遗失,只有留守雅社朋友告诉他——
为防止日军抢夺、损坏乐器,他们将乐器和古董文物转移到租界,请日军不敢得罪外国友人代为保管。
然而外国人连夜撤走,全然没有当初友善相助模样,急得遗音雅社社友顾不得等沈先生出狱商量,立刻留下书信简略说说情况,远行去追那些背信之徒。
钟应依靠沈聆日记,拼凑出当时慌乱景象,却没法知道其他乐器到底被哪些人带走。
可惜,彩色遗像上故人,已经无法笑着回答他。
钟应沉默放下琴箱,取出朴素秋思,放回原来位置,与室内端正摆放另外四张琴并成列。
接着,他转身走到投影仪前,打开保存日记扫描件。
泛黄纸页上,沈聆遒劲有力字迹清晰——
“雅韵自唐之后,革丝腐朽,心痛极。幸得致远寻得良才,修复如初。鼓琴如木鱼空灵,佳音回荡,如撞木钟,两弦共鸣,合为音。五音十二律尽在指尖,甚欢喜!”
“何止是她。”
樊成云声音宛如喟叹,“多少人都为这琴伤心至死,难以瞑目。”
车辆在喧嚣城市里穿行,远离市中心繁华,渐渐开往僻静处,最后停在片宽敞院落前。大门悬挂着复古牌匾,写着“樊林”二字。
钟应跟随樊成云,径直走进樊林北侧琴馆。
充沛阳光随着他们照入内堂,里面整齐摆放着无数乐器。
确定答案,就会难过得哭出声来。
“沈先生已经去世很多年,贝卢编故事真真假假又有什意义,关键在于——”
钟应平静说道,“这琴不是真。”
周俊彤呆愣站在原地,钟应提着琴箱和樊成云快步走出博物馆。
他们坐上等候已久车辆,门刚关,就听到樊成云低沉叮嘱司机,“回樊林,们得再查查沈先生日记书信,看看有没有什遗漏地方。”
唯独十
沈聆生前日记,谈起雅韵尽是喜意。
哪怕隔着几十年时光,钟应重新读它,都会觉得琴声阵阵,未曾断绝。
再翻几页,沈聆又道:
“战争将息,码头有前往意国邮轮,也不知托人送去大使馆书信,是否顺利到达。倒不担心他们带走瓷器、画卷,只担心雅韵娇气脆弱,望它在遥遥途中未受折损,好叫少些痛心。”
钟应沉默翻看沈聆字句。
古琴、琵琶、二胡、编钟、十三弦筑,皆是琴馆原主林望归,用大半辈子时间所制作品。
琴馆正中央位置,摆放着简单供桌。
张镶框彩色遗像挂在墙上。
樊成云走进去,点燃柱清香,端正插在香炉里。
“望归,雅韵还是没能回来,你得再等等。”
转头,他盯着钟应算起账来,“你把日记事情,告诉贝卢文物修复师?”
“师父,那个周俊彤真相信贝卢编造故事,也确实喜欢文物。”
钟应言辞恳切,“不希望这样好人,直尊敬个可耻小偷。而且……她知道这琴是假以后,看起来好像很伤心。”
樊成云犹豫许久,最终没有批评钟应冒失。
他闭上眼依靠在车座上,无比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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