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转头来,都瞪着嵇清持,为什嵇清持开口,他们就能嗅到股浓浓白莲味儿,对,前日里邸报上十篇文章里,也有篇文章是这种口吻,当时还没品出什,现在听到真有人亲口说出这样话,他们都不由自主地起身鸡皮疙瘩。
“这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出自《神童诗》,前两句,大家可知道是什吗?”嵇清持稍稍摇晃下脑袋,吟诵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文章千古之事,是用来载道,不是用来写实,为什现实中发生,文章里就要有?这完全是没道理事,文章,文字成章,但凡是成篇文字,就应该以教人向善为己任,而不是现实中有什腌臜事,都要事无巨细地描写进来。”
嵇清持每次讲学,都站在清流书院高高讲坛之上,享受着芸芸学子瞩目,他已经习惯被目光包围,习惯在说完大道理之后接受众人钦慕仰视。他甚至会在段话说完之后,进行漫长停顿,用这些沉默时间来观察听众,等待鼓掌声热烈地响起。
但是这次,沉默时间,未免有些太长——
每讲句,都会拆开来解析遍,如同自带释义文选,听众听着倒也明白晓畅。
这篇文章出发点很是宏大,从源头讲士农工商历史源流,从管子“四民基石”说,再到“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再到国初“商贾归贱籍”,梳理番,最终得到个结论,士农工商等级制度不可以变更,否则就会造成国家动乱,而“某些小说”之中描绘商人家庭奢侈享乐生活,使清清白白良民百姓们羡慕商贾之家,破坏淳朴社会风气,年轻人容易被这种逐利社会风气影响,将来就会放弃寒窗苦读,去选择条看起来光鲜商贾之路,这就是在害人前程。
嵇清持开始还在怀疑,是不是凌霄书坊发文章回应他前日里精心策划“邸报十篇”,这会儿听到这篇文章,他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写很好,文从字顺,论据充分,竟比他手下那些鹰犬文人还要厉害,不知道是哪个才子写,如果能笼络到自己手下,想必是如虎添翼。
只是,嵇清持听着顺耳,在其他人那里,就不是那回事。
“呸,现实如此,还不让人写进小说里!”
“难道小说里不让写,现实中就不发生吗?”
“分明就是掩耳盗铃!商贾之家多富庶,还用得着个小说来告诉们?难道们平时不是生活在这个京州城里吗?运河码头上商船,九座城门出入车马,随便看看就知道商人过得多滋润,难道小说里不写,们就看不见吗?”
这个社会正在发生变化,人们能感觉到这种变化,不说好,或是不好,变化实实在在地发生,这时候,道学大棒打下来,否定描述这种变化文字,却对现实中实际变化装聋作哑,能不引起人逆反心理?大家又不是生活在空中楼阁里!
大家越说越气,群情激愤之际,开始意动,准备大破其财,凑也要凑齐十两银子,去买那本假道学照妖镜——《绣像本第奇书》!
“等等,”嵇清持实在站不住,他必须说点什,“只有个人觉得这篇文章说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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