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属楼楼洞
大门早就坏关不上，干脆拿块儿石头顶住，
年四季敞开，碰就刷刷往下掉铁锈渣。
“段乔知道
得连夜过来登门道谢，”张训推着已经没电小电驴道，“这住也太近，这样，你要有什
事儿就拿笤帚棍敲敲天花板，
听见响儿就下来，跟召唤兽似。”
“你在楼上跺跺脚，就当你跟打招呼。”陈林虎想到段乔饱含热泪眼角跟深情感谢词，又补句，“不用跟你朋友说，你替他跺脚就行。”
语气很沉重，张训扶着电瓶车失笑：“好陈老师。”
陈林虎歇菜心情在“陈老师”称呼里更加下滑，快到二单元时开口：“美术生，学是数媒，考不上教育系，也不打算当老师。”
“未来人民教师，快给你箱子提家里去吧，”老陈头很满意，“搁旁边那屋啊，咱爷俩晚上唠唠嗑。”
其他几个老邻居跟着摆手，边继续讨论教师是个好行当。
陈林虎可算解脱，应声走出去两步，琢磨出不对劲儿地方：“你旁边？不住楼上房子？”
老陈头在这个家属院里地位不低，部分原因是他作为大院儿里铁钉级住户，在院里拥有两套房，老陈头直自己住楼带小院子那套，正头顶二楼以前都留给过年时会带陈林虎回来陈兴业和林红玉住。
“楼上那房子租出去，”老陈头用蒲扇拍拍自己肚子，“楼那户够咱俩住。”
陈家还没出过人民教师呢！早跟你们说，孙子成绩好着呢！”
陈林虎低声道：“不是老师，师范学校也分专业，不是学教育。”
“啥？”老陈头把耳朵凑近他，“你不属叫驴？”
“不教书！”陈林虎提提嗓门。
“你不叫猪？”老陈头扯着喉咙，“这不是劝狗不吃屎吗？净废话！你那字儿念‘虎’！”
这茬他跟老陈头说，但老陈头听不懂。
其实他也跟他爸陈兴业说，但陈兴业不想听。
陈兴业贯不想听任何让他觉得丢脸事情，从陈林虎高考结果下来后，他就没再听陈林虎说完超过三分钟话。等知道陈林虎没选择复读后，三分钟又缩短成分半。
再缩缩，陈林虎就能被迫彻底落实他“做人少说话”人生准则。
说完这句，感觉到张训视线扫过自己脸，陈林虎闭嘴。
陈林虎没再多话，点个头就要从张训车上提自己箱子。
“走吧，”张训笑得很和善，仿佛没听见没看见陈林虎刚才被掀起老底和遇到尴尬，“都说能给你顺家门口。”
“你住三号楼？”陈林虎没想到这人比想象里住更近，“几单元？”
“住你楼上。”张训说，“少房东，咱还走不走？”-
三号楼前小道侧绿化带里栽着排面黄肌瘦树，树荫下泥地里倒是寸土必争地种满菜苗。
周围老头儿老太太们本来就没太明白师范学校学生为什不是老师，让老陈头跟着搅和，脑袋还清醒几个这会儿也跟着含糊。
陈林虎觉得自己还是别解释：“就当是老师吧。”
“你看，”老陈头拍大腿，“还是啊。”
陈林虎张开嘴又闭上。
也不知道这老头儿是真耳背还是只捡自己喜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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