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鬼使神差,柳煦喊他声:“沈安行!”
沈安行身形顿,慢慢地侧过身来。
柳煦分明看到他眼里有不耐烦,还有些害怕,但眼底深处里,竟然还有些难以言说隐晦期待。
那是在每个阴暗潮湿日子里,即使不被自尊同意,也忍不住会慢慢滋生而出丑陋渴望。
纵使不愿被可怜不愿被同情,可伤害毕竟是伤害。所以,在很深很深内心深处里,他也仍旧渴望谁来看看他,谁来进入这片阴暗潮湿人间炼狱里——
那是他能给自己争取到极限。
他只能争这些。
所以,他才在阮风说那些时候让他闭嘴,甚至不惜和他大打出手。
因为他真不想让柳煦觉得他可怜,死都不想——沈安行总想和柳煦站在平起平坐地方上,总想让柳煦觉得他过得或许也还行,觉得他干干净净堂堂正正,活得特别有自尊。
至少在柳煦心里,他想让自己过得好点。
些可怜。
他看着沈安行背影,想起阮风说那些话。
阮风被沈安行拦着,没能把事情说出来,但柳煦人聪明,阮风透露出来信息已经足够他意会。
骂他“婊子生”,“赔钱货”,都是沈安行他爸。
沈安行日子过得比柳煦想象还糟。
救救他。
他也是在等柳煦叫住他。等他叫住要回到那人间炼狱里自己,等他救救自己。
柳煦看得明白,就遥遥对他笑。
“有点难受。”柳煦挠着后脑勺,苦笑着说,“你先别急着走,能来陪陪吗?给你讲讲上八中事。”
沈安行:“……”
不至于被同情,被可怜。
他不想被柳煦可怜。
柳煦看着他背影,看得眼睛里莫名阵阵发酸。
很奇怪,柳煦觉得绝对不能让沈安行就这走掉。
他有种直觉。沈安行今天要是就这在他眼前走掉,那可就是真走。
这多天来,沈安行无数次挂彩来上学时,被柳煦问起,他也只是轻飘飘说声“被打”,甚至能够表情很平和对他说,“只是被扇个耳光而已”,“只是被踹出来而已”,“只是被拿着擀面杖打而已”……
他说轻飘飘又表情平静,搞得柳煦心里恍惚,也忍不住被感染到,更忍不住想,那或许是自己想多,或许沈安行过得也没那糟。
但今天这事儿出,柳煦才发觉,他并没有想多。
沈安行真过得很不好。正因为他过得太不好,才总想给自己争点面子。
他日子过得太苦,每天躺在臭水沟里不见天日,所以,他想尽可能,给自己争些死鸭子嘴硬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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