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打破这群人强行维持出平静,问他们朝自己下跪,究竟是想要做什?
再去烧那口该死棺材,警告所有妄图逼迫自己人。
但是最后,却又想起文清辞留给他那句话。
——怜取眼前人。
这句话像段咒语,已在那个夜晚,刻入他灵魂。
夜晚其实早已过去。
梦也该醒。
太医署小院那扇关夜院门,终于被人推开来。
窄窄小路上挤满人,有随谢不逢宫变夺得天下亲卫。
还有身着素衣、牵着谢孚尹兰妃,和脸惶恐贤公公。
继续温在这里,这锅玉兰花粥,要不多长时间便会彻底地干结。
可若是将它冻在外面,又会在顷刻之间失去馨香。
不过是强拖时间罢。
谢不逢不知道……应当如何将它留下。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拥抱文清辞多久。
……昨晚自己太过着急,想要将文清辞留下,说话并不温柔。
会不会直到最后刻,文清辞仍以为自己在生他气?
谢不逢天生天养,从来没有人教他应当如何讨好与说话,从他嘴里说出语句,永远都和性子样,野蛮又生硬。
少年生性桀骜,过去从不意这点。
可这秒,他却无比悔恨。
玉兰花粥还在“咕嘟咕嘟”冒着小泡。
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后个礼物。
……独坐在地板上谢不逢忍不住缓缓阖上眼睛,去幻想“如果”。
如果没有宫变,如果没有那支偷袭流矢。
那今天早晨,自己会不会和文清辞面对面坐在这里,喝完这碗玉兰花粥,就回到往昔模样?
最后竟是禹冠林拢手,颤着声向他说:“陛下,斯人已逝,还是早些入土为安吧……”
本就七十有余老太医,夜之间又沧桑不少。
他平日里说话小心又谨慎,生怕不留神冲撞、得罪哪位贵人,就连语气,都是精心训练
他视线缓缓从这些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小路尽头——那里停放着口棺木。
谢不逢心,再次泛起阵刺痛。
看到他出来,兰妃什也没说,只是牵着小公主手,缓缓朝他跪下去。
接着,所有人都跪地不起。
谢不逢忽然想笑。
钟声低鸣,群鸦四散。
每下都沉沉地撞在谢不逢心脏上。
巨大震颤将他唤醒。
少年回眸向着窗外看去——此刻,半空只剩下点细雪还在慢慢悠悠地向下飘。
云层薄许多,浅金色日光透过云朵缝隙刺向大地,正巧落在院里那棵巨大玉兰花树上。
微风带着瓣玉兰,穿过窗落在谢不逢手边。
锅里玉兰花粥咕噜声似乎变小不少。
身着玄色中衣少年,终于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紫砂锅边。
面对着这锅玉兰花粥,他竟手足无措起来。
谢不逢舍不得将它吃掉。
整间耳房里,只有那附近有丝暖意。
谢不逢坐在地上,呆呆地盯着眼前紫砂锅,浅琥珀色眼瞳,被迷茫填满。
他忍不住想……无数个冬夜里,文清辞天还没亮就来到这里淘米洗花,那时他会不会像现在自己样,觉得寒冷?
可是自己,甚至没有来得及好好说句“谢谢”。
两人就连分别,也是那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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