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揉揉鼻子抬眼看他,他从棉裤子里掏出个窄口宽肚小铜罐儿,递给李十,脸皱着团儿,哭丧道:“您可得帮帮小弟。”
李十嫌恶地看着他从裤/裆里头掏出来铜罐:“哪来?”
涂老幺见李十没有伸手意思,又往前送送:“您细瞧瞧?”
李十隔着棉袖子敲两下铜罐儿壁,瞄他眼:“年代近,又是铜,不值钱。”
涂老幺收回来:“可不是也是这琢磨,就拿回家搁着——”
她站起来,正正瓜皮帽子,棉衣皱成团,宽宽大大将她整个身子骨缩在里头。
涂老幺嘿嘿两声,跟在她身后。
转几条巷子,面前个破败院落,杂草丛生,久未修缮样子。李十用袖子扑扑灰,挪开前院支楞木板,又往里头走,灌木丛里是个铁锈斑驳仓库,不太大,四四方方,眼看得到头。
李十从棉手闷子内扣里抠出把钥匙来,把仓库打开,弯**从矮小铁门里钻进去。
涂老幺熟门熟路地跟进去,李十摸索着拉墙壁旁粗麻绳,仓库下亮堂起来。
天阴得要挤出水来,灰蒙蒙,分不清是雾气还是笼屉里冒出烟气。空气中煤炭味儿太浓,包子也闻着不香。涂老幺掀开笼屉抻头看眼,摇头:“你这个面也忒粗。”
街头站二十年包子老头啐他口,将盖子砸:“凭你涂老幺也嫌粗——去去去!”
涂老幺嬉笑着把脸挪回来,手揣进袖子里:“成成成,您老头子包子是最香,要不卖二十年呢!福气忒大。”
他缩着脖子往前走,走到个拐角地方,在水烟摊前蹲下,歪着身子问:“老板,今儿有什烟呐?”
烟摊老板瘦瘦弱弱,没精打采模样,头发修得短,遮不住脖子,刘海狗啃似,长簇短簇,盖着耷拉眼睛,头顶上顶旧年瓜皮帽,又有几分滑稽。
李十皱眉打断他:”早同你讲过,地底下掏不兴往家拿。”进来半晌,也不那冷,她伸伸肩膀,冷笑:“
“嗬,装电灯啦!”涂老幺摸把墙壁上电路。
李十眯眼适应乍亮光线,仍旧是揣着手靠到墙上,问他:“入还是出啊?”
涂老幺目光被仓库里塞满物什钩住,“啧啧”两声就要上手。
李十从兜里摸出盒洋火柴,刺拉声划燃根:“都是地底下来。”
涂老幺吓得缩回手,眼馋地瞄眼泥土还未烘干净唐三彩灯笼瓶。李十又划根火柴,硫磺味儿直往涂老幺鼻子里钻,涂老幺打个喷嚏,凑到李十跟前,舔着脸喊声:“十姐。”
她姓李,向来是这个不男不女模样,没名字,排行十。
“您好什烟呐?”李十不情不愿地把手从棉手闷子中拿出来,拨弄两下,“辣?不辣?”
涂老幺凑近些:“多冷天儿啊,水烟吃着凉,有旱烟没有?十姐?”
李十撩起眼皮儿瞧他眼,眼睛倒是顶清亮,饶是见过许多回,右脸疤却仍旧唬涂老幺跳,像烧伤,又像是溃疡,红红紫紫大块发皱腐皮,狗头膏药样粘在脸颊上,难看得紧。
“旱烟那是祖传吃饭家伙什儿,你吃得起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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