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老幺见她前口袋后包裹出门,翻过后院篱笆墙,随手摘几枚辛辣蒜头,喂到肥壮老牛嘴里,自个儿蹲在前面,葫芦嘴对着牛下巴。
接小半葫芦牛眼泪,李十将葫芦收好,这才齐全。
涂老幺看看她,再看看吭哧吭哧流着眼泪老牛,把自己手上孤零零木铲子捏紧
李十嘴角抽:“你原本守墓为生,夜里撒尿撞见,跟在后头偷看回,回头拿把铲子开挖,也叫承衣钵?”
涂老幺不管,抱着她腿不放。
李十叹口气:“哪个墓里头?”
涂老幺愣,顾不上擦眼泪珠子,喜上眉梢地把李十裤腿捋平:“就在那东边儿,就在那东边儿。”
照理是要凌晨两点开工,五点收工。下午李十便早早地收摊儿,回家里收拾工具。涂老幺跟着她路回来,见她副清汤寡水家徒四壁模样,干净窄小小木屋,只有张青布盖床,和张油浸浸饭桌,好几天没开火,灶台也扑灰。
怎,死后想遇同行?”
涂老幺脖子缩,赖笑道:“错错,是错。可这事儿啊,也忒他娘晦气。”
他压低嗓子:“自把这玩意儿拿回家,每日夜里便有呜呜声响儿,唬得婆娘睡觉也不安生。”
“琢磨着,是惹哪路老爷,还是把它送回去得好。”涂老幺偷眼看李十。
李十将火柴揣回兜里,吸吸鼻子:“开棺不走回头路,倒过斗不掏第二回,这是行里规矩。”
涂老幺看着她棉衣瓜皮帽:“您仓库里头那可是价值连城宝贝,如今连电灯都装上,怎还这个寒酸模样。”
李十白他眼:“财不露富,尤其发死人财。”
涂老幺想也是,如今动荡年代,脑袋瓜子都是拴裤腰带上,怕只怕有命赚没命花。
李十从床板底下拖出个锃亮皮箱子,从里头捡几把结实铁锹、镐、洛阳铲、斧头,掂得趁手塞进床头布兜里,又寻几把掌长小白油蜡烛,又到门槛边拾掇几个木棒,缠上棉布浇上煤油,三两下绑成火把,最后在鼓鼓囊囊布兜上捆捆粗麻绳,绑结实背到背上。
她又从桌上倒碗吃剩熟糯米,用油纸包好,再从炕洞里几个黑驴蹄儿,吹吹柴灰塞进兜里,又在灶台上摸出几个小酒壶,个壶口沾着黑狗血,腥得很,她晃晃,别到腰上,又从洗锅水涮涮另个空葫芦,捏在手里往外走。
“晓得晓得,可这才下斗第二回就遭这档子事,也是没法子。”涂老幺扯住李十袖子,脸皱得像缩水面皮。
“你想让带你去?”李十盯着他。
涂老幺忙不迭点头,见李十毫无反应,便眼骨碌转,立时蹲下去,抱着她脚脖子,哀求道:“十姐,李老板,观音菩萨青天大老爷!”他面嚎面锤李十脚肚子:“婆娘肚子八/九个月,眼看要生,这时候惹祸事,那是要让老涂家绝后哇!”
李十挣两回,挣脱不开,垂头低斥声:“涂三平。”
涂老幺抬头,眼泪汪汪地瞧着她:“十姐,可是您带入行,虽说只敢掏掏小墓,那也是承您衣钵,吃是您祖传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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