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胸口动,眼神凉凉地在涂老幺身上扫圈。
涂老幺赶忙拆包袱,样样献宝似往外掏:“早起来,向左右大娘讨几身女娃旧衣裳,摸不准咱们要去几日,备上十岁,不晓得够是不够。”
“这几个咸鸭蛋,”他肥厚手掌握三两个,在李十跟前晃,又装进去,“上回看你吃着香,也塞里头。”
李十没话讲,回身掌着宋十九头,手旋将她轻柔而干脆地转个方向,拍拍她背进屋。
天色尚早,李十收拾完毕,又将家里仔细查验遍,才慢腾腾地领着大小往车站去。
夜过去,天光再亮时,宋十九又窜窜个子,活脱脱两岁上下形容。李十这回留心,入睡之前便替她换上盖过手脚大棉衫,待得睁眼时果然恰恰好,衣袖封在手腕上,同那跟藕节似线对得正正齐。
李十正打水弯腰在门前刷牙,却听院门“吱呀”声响,涂老幺斜背着青步白碎花包袱,咧嘴立在跟前笑,李十扬眉询问,涂老幺兴致勃勃:“收拾好,动身罢!”
李十直起身来,手背抹把嘴边水渍:“你去?”
涂老幺点头:“想宿,这十九是抱上来,实在得看着,若果真是个祸害,便搂住她脚腕子,怎样也得让您老先跑。”
眼见李十动动唇线,涂老幺又忙不迭道:“再有,小子要落地,到底是当爹,总不能从前似赖活着,寻思跟您学个手艺,挣钱,往后也让娃当文化人。”
说是出远门,自四九城至天津卫,不过也才三个时辰。正经是涂老幺头回坐火车,霎是新鲜地瞧着李十买票,捂在手里头左右瞧,视线落到票价上,要瞪出来:“好家伙!”
他将车票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揣进靠近心脏衣兜里,扣子扣严实,想想又伸出左手捂住,这才放心。
京奉铁路前几年才通车,候车都是体面人,西装革履皮鞋锃亮地立在铁轨旁,手小皮箱手黑礼帽,那叫个精神漂亮,涂老幺挺挺胸脯,勉力站得英正些,余光扫扫自个儿格格不入衣裳,又登时泄气。
李十不同,她仍旧是那身不起眼袄子,灰扑扑旧年瓜皮帽,手撑着阿音交待信低头瞧,手伸出去递个指头给宋十九攥着。
连夹着信纸手指都舒展而自在,透着股见多识广
“婆娘也说好。”他添句,嘿嘿笑,仍旧是从前泼皮似赖样子。
“她同意?”李十将头往左面靠靠,端着杯子将眼眨,“你不是说,她身子八/九个月。”临盆当口,竟让男人出门寻活,实在反常。
涂老幺缩缩脖子,耷拉着眼皮歪着肩膀往地底下瞄,门槛响动,李十转头,见小小十九扶着门,奶乎乎地捧着馒头,眼皮儿直白地往上掀,小鹿似眼闪闪地盯着她,李十挑眉,在她平淡视线里读出三个字——他哄你。
宋十九张嘴咬口馒头,头回学会吃饭,还不大习惯。她铆劲儿嚼着,白白乳牙贝壳似齐齐整整,霎是可爱。
涂老幺清清嗓子,“嗨”地声自顾自将尴尬往外撵,嘟囔道:“这三四来月,同七八个月,也不差几个日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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