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宋十九听得入迷,牙齿咬着小块手背上嫩肉,无意识地蹭。
“如此前后年有余,待得第二年入夏,那姑娘便再未来过。”无端地来,莫名地去,颜娘没来由地有些惆怅,“托人寻半个来月,想要将她赠银两送回去,却恁是没下落。”
颜娘长长叹口气,不再年轻唇鼻间有些难以言喻余韵:“说起来,这也是桩心病。媒做得好,十里八乡有口皆碑,唯独这回碰壁,自个儿亦有些不痛快,没多久便‘金盆洗手’,搬进山里。”
宋十九吸口气,她不大喜欢这样没头没尾故事,硌在心里跟个煮不烂铜豌豆似,时也有些怏怏,侧头瞄眼李十,却见她眉目清远云淡天高,令她瞬又畅快起来。
她于是另择话题:“你身为媒人,近水楼台,也未替自个儿寻个好?”未免太无私些。
宋十九果然来兴致:“哪桩?”
“大抵是搬来山里前两年,有位姑娘请说媒。”雨落声小些,天儿也亮堂几分,颜娘手里绣花绷子将白绢抻得紧紧,映着光线,能瞧见细小纵横丝路。
“你要晓得,大姑娘自个儿上门请人说媒,便十分怪异,更遑论那姑娘长得十分水灵漂亮。眼睛生得细长,不大好看,那姑娘却有双又大又黑亮眼,眼尾往上飞着,含情脉脉模样。往前几十年,往后十几年,是再未见过这样好看眼睛。”她说着,戴着顶针手在眼端比划起来,眼角有明显纹路,同她口中少女形成残忍对比。
“那姑娘生得好看,话却不大说得明白,生辰八字塌糊涂,家里头也没个爷娘长老,仿佛是无依无靠,可出手却十分阔绰。”颜娘将根针刺下去,“哗啦”声棉线迅速穿过,弹起细小浮尘。
“这还不算奇,”她眯着眼睛将针脚看看,抬起头笑,“最奇不过是,她竟自个儿备着花轿,回回抬到家门口,说若是找找如意郎君,便请进轿子里抬回去。”
颜娘“噗嗤”声掩唇笑,指间顶针为她增添成熟音容:“正是见惯风月事,才不大稀罕男女情。”
宋十九替她可惜:“可这辈子,若是火红花轿也未坐过,该是多遗憾呀。”
她随口说,
“瞧你样子,怕不是以为那姑娘是蠢笨?”颜娘对宋十九摇摇头,“起先也是这样琢磨,可她竟是十分有主意,言谈举止也与常人无异。那时年纪青,姑娘又是慕名而来,到底不好辜负,便应下来。”
宋十九睁着黑白分明眼,倒同那奇异少女有几分相似。
颜娘针线绣,话语也句句勾:“那时万分上心,将四九城青年才俊都搜罗干净,名帖流水似奉给她,任她挑任她拣,她也瞧得十分认真。”
“可头回,没瞧上,第二回,也没瞧上,往后三四五六回,她隔三差五领着花轿来瞧,竟是回回空手折返。”时至今日,颜娘仍旧有些困惑,兴许还有那点儿不甘心,城西当铺王二少爷,那是百里挑人才,姑娘却说他爱说洋话儿,听起来像涂山人养笨鹦鹉。
涂山人是什人,她不晓得,可这姑娘难缠,她是千知道万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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