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笑着摇摇头,拿起书要走。
才刚站起身来,却听身后沙发窸窣作响,高跟鞋鞋跟响两下,阿音叫住她:“阿蘅。”
叫是令蘅,不是往常十,李十拎半个眉头,转身看她。
却见阿音若有所思地望着地面阴影处,慢腾腾地将手背起来,在背后将绢子扯,道:“今儿同孟婆谈天,忽然想起来,你活几千年。”
她睫毛在阴影里像被镀层霜,将她伶俐压下去,显得温顺极。
阿罗仍在办公,并未回来,阿音却意外地在客厅里见着李十。
她换下长裙,穿着身与屋子甚是相配女士衬衫和浅色西裤,侧坐在沙发扶手上翻书。
长发仿佛挡住视线,她伸手将其挽到耳后,随即将书放下,侧脸同阿音打招呼:“回来。”
“等?”阿音有些讶异。
李十将书合拢,放在大腿上托着,摇头:“等十九。”
面皱纹老妇。”
二人携手而来,对古稀之年老人对上舀汤婆子,对上孟婆躯壳下含泪年轻灵魂。
“不对呀!”涂老幺嚷起来,“他不是早死,咋能是年迈模样呢?”
阿音拍把他手,猪脑子。
阿姜笑着低下头:“后来才晓得,他并未在苦役中死去,却是逃徭役另娶新妇,新妇娘家有些头脸,日子过得十分安生。他怕寻去,才伙同同乡诓。”
“而,只同你认得十来年。”她心里头掰回指头,怎样添怎样算,也数不完两只手,“算过,十来年对上几千年,是比指甲盖儿还小部分,原本摆不上台面,可是——”
可是你纵着,依着。
“可是,只认得个阿音。”李十接口道。
阿音余下话说不出来,她忽然觉得自个儿是个顶厉害姑娘,有阎王做相好,有府君做好友,还有十九涂老幺和五钱。她原本想同李十说,虽然十来年对她来说,是指甲盖儿,对自己而言,却很长很长
宋十九方才说阿音许久未回,出去寻她,想来是错过。
阿音点点头,瘫着身子骨坐到左手边单人沙发上坐下,支着额头懒怠说话。
李十瞄眼她倦怠模样,想起白日里震天响麻将声,开口问她:“不是掩人耳目暗度陈仓?怎竟大摆宴席?”
话是风轻云淡,也没什责备语气,阿音睁着大眼自下而上地看着她,有些歉疚:“忘。”
“好容易来日,若待久,肉身便要断气,届时麻烦便大,只想着时辰紧迫,将该办尽数办。”阿音谈场爱情,倒是谈得坦率许多,如今会五十地反省自个儿错处,还能诚诚恳恳地解释给人听。
长城底下骸骨,哪里是他呢?
阿音叹口气,捉着绢子捋捋胸口。
“至此,便死心,同令蘅大人说,愿为孟婆,引魂渡人,助人忘却前尘。”
话音落下,退潮似,阿姜望着广袤黑暗,鱼尾勾起星星点点光。
阿音回到浮提殿时已是月上三竿,五钱领着她至后方寝殿里,说是寝殿,不过是方四合院,里头家具样式却是洋派,皮质长沙发,核桃木四腿餐桌,茶几上摆着新鲜水果,只拉盏西式罩灯,令黑白画面于某处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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