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姜轻轻笑,眼角仍旧向下,哀戚却天真。
“同夫君新婚燕尔,他便被抓去做苦役,往极北之地修筑长城。苦等年,君归无期,便孤身北上寻他。至长城脚下,却得知他月前便亡,尸骨填在长城里。日夜哀哭,不肯离去,竟将那长城哭倒,露出他尸骨。哀入肺腑,未几便跳入江中殉情。”
孟姜女哭长城故事打小便听,却是头回自孟姜女口中说出来,涂老幺感慨万分,竟好会子回不过神。
“入地府寻他,鬼吏却不肯告知他去向,只叫自投胎去,与郎君早有盟誓,奈何桥上等百年,如何能辜负?便于桥下又是哭,决不肯入轮回。”
见阿音神情有异,她便笑道:“也是这个缘故,后来见着你,才多说几句。”
阿姜仰头想想:“自秦至如今,好些年。”
阿音捂着胸口受好大回惊,足足两千余年,就只句“好些”?
她手掌撑在地上,打量阿姜神色仿佛在打量个地底下刨出来粽子。
却是涂老幺忍不住插话:“那你咋来?谁喊你来?咋不跑呢?”
阿姜将眼神移过来,轻飘飘清淡淡地看眼涂老幺,含笑点点头算打过招呼,再转过去望着远处天光。天色暗下去,像永远没有尽头,雾面亦渐渐消散,原来泰山府没有星辰,却将璀璨星河融入黄泉中,在流光溢彩水面上摇摇晃晃。
心里骂句脏话。
阿罗只说自个儿不辨美丑,瞧这架势,怕不是长幼认知也成问题。
阿姜蕙质兰心,摇头道:“孟婆确然是婆子,是孟婆,孟婆却并非是。”
“孟婆乃生死司黄泉畔清前尘鬼吏,不过差使罢,寻有因缘执念生魂当差,每日子时化作婆子模样值守,递汤送魂。”
“既如此,为何唤作孟婆,又为何要化作婆子模样?”
阿音揉揉绢子,不愿再提,只问她:“后来呢?”
“后来,令蘅大人来。”
“大人同说,若不愿,便不投胎,让在奈何桥下等等。那时正巧孟婆职无人,便代舀起汤。”
“这等,便是整整五十年。”
“那日终于等来他,却不是梦中少年模样,他是新下生魂,白发苍苍佝偻着背,身旁拉着位满
黑暗总能滋生秘密,也最易泄露秘密,因为漫漫无边黑暗中,秘密是光,要栽种在人心里,也要含在孤独话里。
阿姜说:“你们应当听说过故事。”
“说来也巧,亦姓孟,名仲姿,小字阿姜。”
孟姜女?阿音抬手抵住下巴。
涂老幺不大确定,小声问:“是不哭长城那个?”
“因着头任孟婆是个婆子,姓孟。又或许,婆子汤更易入口,话更易入耳。”阿姜道。
阿音颔首,大差不差是明白些,又问:“那你这鱼尾是什缘故?你不是人?”
阿姜摇头:“原本是。”
“只是既做孟婆,便同寻常生魂不同,要留在地府许久,与寻常鬼差也不同,因终归是要投胎。令蘅大人便赐这鱼尾,入夜时歇在水里,白日里成人形,待汤送尽,方自黄泉里出来,去鱼尾复人身,再入轮回。”
倒是有些意思,阿音探头又打量她尾巴回,问她:“那你这差事,做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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