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迟踏出半步,凝视着楚歇露在桶外截细长脖颈。
青丝如墨散落在水中,如此模样楚歇倒是少些往日里冠发高束气势与威严。
他走近些许,恰逢那人将只玉臂轻抬,虚虚搭在桶边。几缕发丝贴着凝脂似肌肤,湿漉漉。
雾气遮着他眉眼,再走近些许,能够清晰地听到那人并不顺畅呼吸。
削尖下巴上还凝着晶莹水珠。
楚歇在婢女搀扶下倚靠着床头半坐起来,又招呼人取来大氅。
声音里带着几分喑哑。
“眼下正是要紧时分,步也不可行差踏错。”用手撑撑被褥,又根本提不起力气。
“可是太傅府那只老狐狸……”
“朱大夫,身上乏力得很,可有法子治治。”
“多谢。”楚歇说完又咳几声,“现在……好多……”
“元月寒雨最是伤身,大人不该出门,更不该沾那雨水。”朱大夫声音里带着几分责怪意思,“如今寒气入体,精神不济……若是楚大人自己不爱惜身体,那老夫就算是华佗在世,也难保大人朝夕!”
这话说得很重。
但是楚歇并没有生气样子:“知道,下次不会。”
他竟也有这样好相与时候。
屋子里瞬间又涌入好几个人,江晏迟藏在暗处阴影中,稍稍压下头,只能瞧见楚歇被扶着坐起,褪下半截衣衫后露出白皙瘦弱脊背,蝴蝶骨下深凹出片曼妙阴影,头无力地耷拉在婢女手弯处,像是没有半点力气。
婢女将他身上薄汗擦干后不敢耽误,又为他换上干净衣裳,将人塞进厚重被褥里。
又是几碗汤药来,捏着鼻子往那人口中灌去。
大夫很快就来,只看眼脸色,便沉声说:“不大好。”
排开针袋,取下银针刺下几处穴,便听到楚歇又轻声咳起来,但这次还好,咳几声后便顺过气来,大口地呼吸着。
片刻发怔后,听到外头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江晏迟知道自己没机会,悄无声息地退几步,从侧面小屋窗户翻身离开。
***
“听说吗
楚歇打断他,那眼神扫过来,朱祈便知道这面他是定要去见。
“来人,备药浴。”朱祈吩咐着,将被褥扯上些,直盖着楚歇下巴,道,“明日早朝,不可再去。”
楚歇退让道:“嗯,都听您。”
屋内挤满人很快又散去,仆从们抬来个木制浴桶,楚歇穿着薄薄层纱衣全身浸在药水中,雾气氤氲着,鬓发尽湿,几缕垂下,几缕贴着轮廓。
滴水顺着下巴落入水中,滴答声,在深夜里分外清晰。
“大人。太傅府递来消息,半个时辰后要来府中拜访……”门口小厮道,“是要回绝吗?”
“回吧。”大夫道。
楚歇立刻制止:“不,不可回绝。”
“楚大人如今这模样,如何还能见客?”朱大夫声音更沉几分,手指窗外,“更何况这是在三更!”
“正是因为三更,才不能回绝。”
“楚大人?可听得见老夫说话?”那位大夫边施针边问。
“嗯……”
江晏迟听到声虚弱应答。
“且先将这药丸吞下。”朱大夫将颗乌黑丹药递给婢女,捣碎和着水给他送服入肚。
又过好会儿,那呼吸渐渐平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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