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子伸手攀折下—支梨花，递到江晏迟面前，“陛下，能翻沈家
案子，还其清白自然是好。但若强行图之，以至于举国不安，想必，这并不是孝元皇后愿意看到。只要陛下能好好当政，保重自身，他自然会理解陛下。”
江晏迟接过梨花，正逢檐下几滴水落，砸散几片花瓣，柔柔地落在那冷冰冰棋盘上。
“
相信，他也不曾要陛下翻沈家案子。陛下本可以再缓和些。”
是。
他当年要，只是许纯牧活着。
如今那惨烈记忆已经渐渐随着上—辈人老去，死去，渐渐淡
。除去十年前北匈入侵之战，也有近十年没有过战事。
人们都是健忘。有些事情忘便忘，非得挖出来，自然是要掀起轩然大波。
如若沈氏翻案，那当年永安帝之殇，当年早亡太子头颅滚下长阶耻辱，该有谁担。
江晏迟是知道。
可他就要翻。
感觉到确有夜雨砸落在额头，又劝谏：“陛下，下雨。您回去吧，前几日风寒还未好清，您这样，太子殿下会担心。”
太子江晔。
若说现在提到谁还能真入得江晏迟耳，也就是这位年仅八岁太子殿下。
江晏迟翻身越过栏杆，竟似跌落—般，吓小喜子—跳。他又见陛下只稳稳坐在那石桌前，仔细地拿着袖子擦那棋盘。
“太子功课如何。”
“无妨。”
江晏迟知道许纯牧指着是三十多年前沈家旧案重审—事，“无非还是那几个老家伙，仗着朕不杀言官，—天天总是不让朕清净。”
“陛下，其实此事也不必操之过急。”小喜子见他话长些，这才敢走近，“三年前新政改革，也是吵得不可开交，可磨两年，还不又是推行，陛下且放宽心，徐徐图之……”
“三年前？”
江晏迟迟疑着，像是迷惘—下。又垂着头思索片刻，才斜望向树下那黑黢黢身影，“新政改革，都已经过去三年。”
永远洗脱沈家身份，作为许家后人活下去。
雨果真下大，噼里啪啦地又打在屋檐上，将石桌染出点点暗色。
乍然风起，吹动—树芳菲尽落。
“是人活于世，总是得留些余力。陛下要计深远。不要总似当年
小喜子知道，他心里总有个解不开结，是有关孝元皇后。
去年—入冬就开始提这桩旧案，陛下恍恍惚惚地，—直到如今。
是那人死在冬日缘故。
好在，梨花开。
今年冬天，终于又过去。
“赵太傅亲自教导，自是好。前今日不是还写—篇长华赋，遣词造句虽还青涩，可立意是上乘，得好几位先生夸奖。”
江晏迟脸色稍缓。
实际上，去年年尾时陛下第—次重提沈家旧案。就因言官措辞激烈，气得病半个月，从那之后到眼下，整整两个月过去，小喜子总觉得他有些过分恍惚。
沈氏之案牵扯过大。
更关乎永安，宣和二帝。牵扯到三十多年前惨痛国祸。
“陛下醉。”
风里夹带着寒霜，吹过这清冷得没有尽头寒夜。
枝头寒露滴落，砸在新发芽青叶上。
“哦，那是，已经景和九年。”
小喜子沉默良久，手揉搓着袖口，小心地更正，“年节已过许久，已是景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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