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行顿下来,漠然看他眼,“和知愿从小起长大,说是差着辈儿,但平常相处,就和姐妹样。还记得她进宫做娘娘那天,临出门给磕头来,那时候就觉得再也见不着她,心里别提多难过。后来她被您废,家里老太太哭得什似,却觉得她能从宫里出来是件好事――当然要是不必被圈禁在外八庙修行,那就更好。”
皇帝蹙下眉,“为什你觉得她被废是好事?”
颐行脱口而出,“因为她本来就不爱留在宫里……”还好后面话刹住,并没有股脑儿吐露出来。然而皇帝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必须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便厚着脸皮龇牙笑笑,“正因为她出宫,才有奴才进宫机会。她不爱在宫里,奴才爱呀,您说,这事儿不是巧嘛!”
她大概也自觉尴尬,哈哈干笑两声。皇帝听,脸上浮起点温和颜色来,心道不管她说是不是实话,反正自己爱听就行。
不过认真说,老姑奶奶确实比前皇后更能适应这宫廷。深宫岁月寂寥,春花冬雪转眼便是年,要想在这里活下去,顺应比什都重要。也可能心无旁骛,就百毒不侵吧,有时候没心没肺反而活得更好。
。”
他其实倒是有些担心,娇生惯养老姑奶奶怕是住不惯荒郊野外,本打算放个恩典,让她随居他行在,结果她听便活蹦乱跳,“那敢情好,这辈子还没露天住宿过,这回跟您去承德,下回您要秋A定也带上,不能打猎,能给您扛猎物。要是走饿,生堆火,扯下条腿就能果腹……”她说得兴起,站起身大手挥,“茹毛饮血,才叫痛快!”
她说到高兴处,眼睛会放光。皇帝艳羡地望着,他就稀罕她这副永不言败,朝气蓬勃模样,仿佛她生途上没有困难,抄家受牵连也好,进宫做最低等宫女也好,都没有让她感觉有多苦难。
他慢慢伸过手,像怕她会就此飞走样,紧紧扣住她手腕。
颐行正说得高兴,被他这拽,疑惑地问:“您干什呀?”
颐行呢,觉得皇帝本正经起来,还是不大好亲近。
早前
皇帝说没什,“替你把个脉,看看这会子血脉怎样。”她倒是信,股小孩儿气地继续抒发她畅想,他在她豪言壮语下喃喃说:“槛儿,你就这陪朕辈子吧,哪儿也不许去。”
她名字叫得好,槛儿……真是他命里注定坎儿。小时候不对付,他盘算着把她弄进宫来,好好挫挫她锐气,结果因她侄女当皇后,这个计划就搁浅。后来福海犯事,皇后被废,她终于得应选,他想这回总可以报小时候箭之仇,却不知自己怎又创造出个夏太医来,保驾护航般,路将她扶植到今日。
其实少时爱恨都很懵懂,恨得咬牙切齿,有天也可能忽然变成喜欢。
那天他在金水河边上看见她烧包袱,火光映照她玲珑眉眼,他甚至没有看清她整张脸,就觉得味儿对,味儿对,自然诸事顺理成章。
她还在为去承德高兴着,这里头最大原因,当然是因为能够见到她大侄女。皇帝想不明白,好奇地问:“你和前皇后差好几岁,她虽是你侄女,但比你大,你们当真有这深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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