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和她们纠缠,三言两语就打发,贵妃道好,颊上笑得发酸,看她昂首阔步往正殿去。那厢太后跟前春辰早就在门上相迎,见她到便蹲安,搀着人往里间去。
“走吧。”脸上肌肉寸寸放下来,贵妃叹口气,将手搭在翠缥小臂上。
好热天儿啊,不打伞,人热得恍恍惚惚。有时候细想想,自己可有什呢,要是大阿哥还在,总算有个儿子有份指望。如今儿子都死两年,皇上对她关爱也点点消散……说句心里话,她也有向往宫外心,也想跟着自己男人走出这四面高墙城,走到外面,去呼吸下山野间空气。可惜,这份心愿是不能成,自己做人做得这样失败,昨儿皇上那句“朕看见你就不适”,像个耳光重重抽打在脸上。何以让自己男人如此讨厌自己呢,原来高人等天潢贵胄,不讲情面起来也可以出口伤人。
当然,如今正红纯妃娘娘完全没有这方面苦恼,她可以很轻松地和太后攀谈,说些宫外趣事呀,说说早年间在江南时候见闻。
太后喜欢听她轻快语调,喜欢看她脸上时刻带着笑意,她和大多数宫里女人不样,没有沉重心思,也不会苦大仇深。太后问她才刚见
还没个转不过弯来时候。可钻牛角尖这种事儿,回两回倒也罢,要是当饭吃,那就错打算盘。你们是内命妇,是天子枕边人,不是市井间泼妇,见天地哭二闹三上吊。要是传到那些低等嫔御耳朵里,你们威严还顾不顾?往后人在前头走,身后人捂嘴囫囵笑,脸上倒有光?”
这下子三妃再也不敢多言,都讪讪低下头。
其实她们明知在皇帝跟前讨不着好处,皇太后素日又慈爱,因此也是抱着碰运气态度,上慈宁宫来闹闹。倘或皇太后耳根子软,在皇帝面前提嘴,不拘皇帝答不答应,总是个机会。如今连太后都打回票,就知道热河是去不成,在宫里吃冷锅子,倒有她们份儿。
正落寞,外头宫门上有人传话,说纯妃娘娘来,这下子个个面面相觑,毕竟有过结,两下里相见分外尴尬。
裕贵妃惯会审时度势,向皇太后蹲个安道:“既然太后有客,奴才就不打扰。今儿奴才犯糊涂,万望太后恕罪。奴才也想好,宫里确实得有人留下主事,那奴才就替万岁爷守好这紫禁城,等着太后和主子爷荣返吧。”
太后这才点点头,恭妃和怡妃也顺势都请跪安,在老姑奶奶进殿之前,纷纷迈出门槛。
可惜院子里还是得相遇,三妃冷眼打量她,毕竟是升妃位人,和以往果然不样,穿着白底兰花八团锦氅衣,髻上簪着套海棠滴翠头面,神情模样显见地从容起来,越是无可挑剔,便越扎人眼睛。
好在她还知道礼数,与她们擦肩前停下步子纳福,道声:“请姐姐们安。”
贵妃站住,勉强堆出个笑脸来,和声道:“恭喜你高升。前头事儿请你见谅,也是时猪油蒙窍,听信善答应话……”
她抬下手,那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在大太阳底下金芒闪,很快掩在手绢之后,微微笑笑,“过去事儿不提也罢。三位姐姐好走,上里头给太后请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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