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行听,终于老实地放下打帘手,端端正正坐着问他:“到底还要跑多久?”
皇帝没应她,只说:“是你要见,就算跑到天黑,你也不该有怨言。”言罢
有人始终无法适应宫廷排场,起先他不明白,事事有人伺候,什都不用自己动手,指甲可以养到两寸长,有什不好。可现在似乎是顿悟,各人有各人乐意过生活,就这样看她披头散发跑来跑去,远比见到个妆容精致,只会坐在椅子里微笑后妃更鲜活。
颐行忙半天,终于收拾得差不多,临背上她装满金银小包袱,站在门前说:“万岁爷,咱们出发吧。”
谁也不带,毕竟是去见前皇后,这算是宫廷秘辛,得避讳着人。
般被废皇后,可能终其生都无法再见天日,但信心满满老姑奶奶认为,凭自己口若悬河、撒娇耍赖本事,定能让皇上网开面。
拽着他往前走,马车停在丽正门外,怀恩已经恭候多时,见他们来,忙上前搀扶。
做不到实心实意和他过日子。
去吧,有些事总要面对,虽然重新揭开那道疤,也许处境会让他尴尬。
他转头吩咐怀恩:“预备辆马车,你来驾辕,行踪不许透露给任何人。”
怀恩道是,压住凉帽,连蹦带窜往前头去。
皇帝换身寻常便服,穿过小跨院,往片云去。才进园子就见她托腮坐在南窗前,不知在想什,出神样子看上去很有楚楚闺秀风范。
颐行登上马车后回头望,才看清避暑山庄避字果然多横,便道:“世人都说这‘避’字是天下第错字,万岁爷,当真是太祖皇帝写错吗?”
皇帝说不是,“古帖上本就有这种写法,比如北魏《郑文公碑》,米芾《三希堂法帖》,避字都是多横。不临字帖人不知道其中缘故,人云亦云多,不错也是错。”
见识浅薄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无知,只会拿自己有限认知去质疑别人。遇见这种事,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最后不过笑尔,就由他们去说吧。
马车跑动起来,马鞭上点缀小铃铛摇,发出啷啷脆响。颐行总是忍不住拿手撩动窗上垂帘,仿佛能分辨方向,记住大侄女身处何方似。
皇帝见她被窗外烈日晒得脸颊发红,漫不经心地说:“肉皮儿被晒伤,须得二十多天才能养回来,到时候不知要用多少七白膏,要往脸上敷多少层啊,连人都不能见。”
可是这闺秀做派也只保持弹指,那双妙目转过来,下子瞧见他,立刻欢天喜地叫声“万岁爷”。
好奇怪啊,只要她唤声,就像乌云密布天幕撕开道口子,有光瀑倾泻而下,阴霾顿时扫而光。他浮起点笑,走进殿里问她:“听说你能翻筋斗,这说来伤都好得差不多?”
颐行站在窗前天光下,掖着两手,扬着笑脸,不忘给他拍马屁,“好得快,全赖万岁爷悉心照料,不厌其烦地每天给换药。”
皇帝自矜地点点头,“换身衣裳吧,带你去见你直惦念那个人。”
她欢喜地高呼声好,屋里顿时忙乱起来,换衣裳、梳头、收拾包袱……他独自坐在南炕上,静静看她忙进忙出,心里逐渐升起种家常式琐碎和温暖。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