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着眼睛看头顶纱帐纹路。
——细想起来,那大约是他第次遇见殿下吧。
他这边正出神,外面便掀帘子进来个人,纱账拉开,就看见赵驰穿身黑色劲服站在床边。何安惊,连忙坐起来:“殿下,您怎在此处!”
他身体虚弱晃两下,被赵驰把扶住。
“厂公躺好。”赵驰说着,叠几个枕头,让他靠着,又拿披肩给他搭上。
“小火者,你哭什?”那十多岁孩子问他。
“日子太苦,没有盼头。”他说完这话,忍不住又哽咽起来,却还记得大太监们教规矩,结结巴巴说,“冒犯殿下,殿下莫怪。”
“日子太苦?”少年眼珠子转,想想,“别哭。给你好吃,张嘴。”
他懵懂张嘴,就被人塞块儿桂花糖到嘴里,半软不硬,嚼几下,便化在舌尖,带着桂花香气甜蜜顺着舌头滑入嗓子眼,又甜心肺。
他从小到大未曾吃过糖,待甜味起来,他才恍然明白,原来这就是糖。
何安做个梦。
他梦见自己刚入宫没多久时候……
那会儿他还是个小火者,最多也不过是替大太监们打打下手。活儿是永远做不完,整个宫殿活儿都是他,每天天不亮就跪在地上擦金砖,灰尘是永远擦不完,树叶也是永远扫不干净。
过秋天,便是冬天。
雪落下来时候最是受罪。
喜平没抬头,只道:“今日拼奴婢浑身手段,绑也把您绑去。”
说完后,撩袍子,跪在地上。
“求殿下看在厂公对您尽心尽力份儿上,跟奴婢走遭。”
他难得说这大段话,也难得这放低姿态求人,大有赵驰不去,他就不走姿势。
赵驰看白邱。
道他生病。”
“现在知道,就应该过去看望。”
“上次不是也没去吗?”
那日何安仿佛被抛弃般小鹿样眼神……
赵驰叹口气:“就是因为上次没去,后悔。行不行?”
“这、这怎好让
“你瞧,日子再苦,吃块儿糖是不是不那苦?”少年皇子笑眯眯看他。
原来日子苦……
吃块儿糖就没那苦。
*
何安醒来时候,窗户纸外面已经全亮。
穿着单薄,还得直扫雪,手脚都生冻疮。
做不好,上面人责骂打罚都是少不。
他年龄小,吃苦忍不住,偷偷躲着哭。有调皮半大不小,着装华美孩子,跑到这偏殿来玩,瞧见他。
他认得人家衣服,大约是个皇子。
擦眼泪给人叩首。
白邱不赞成表情看他。
赵驰笑:“去去就来,白先生莫急。”
“……可点也不急啊。”白邱瞧他心意已决,遂不阻拦,让开去。
赵驰下台阶将喜平扶起:“还等什?走吧。”
*
“殿下想清楚?”
赵驰顿,刚要张口说话。
两个人同时都抬头去看房檐,白邱喝道:“什人?!”
接着就瞧见喜平从空中落地,站在房檐下给赵驰抱拳鞠躬:“殿下,厂公今儿又烧起来,谁也不认,梦里只喊着您名字,药和饭都灌不进去,大夫说这下去,怕是要糟。奴婢斗胆来替厂公请您过去趟。”
“要是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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